 放大圖片
■ 發掘生活的樂趣。 網上圖片
陳曉鳳
人活着為了什麼？不是為了吃飯，而是為了享受生活的樂趣。
什麼樣的生活不值得過呢？梁啟超說得很經典：一種是石縫裡的生活，那種生活擠擠挨挨的，好像戴着枷鎖，永遠走不出監獄。一種是沙漠裡的生活，乾透了沒有了點兒光澤，板死了沒有一點變化，同臘人一樣沒有一點血色，如枯樹般沒有一點兒生機。沒有趣味，便不成為生活。
曾有人問梁啟超，你信仰什麼？他說：「我信仰趣味主義。」他一天24小時中，除了睡覺，都是積極地活動，絕不疲倦，極少生病，就是因為他所做的事情，無論教育還是治學，都是從自己的樂趣中來。在他看來，人生趣味既來自做學問，從事教育，自由思想，也來自欣賞大自然，來自文學、音樂、繪畫等藝術活動。教育後代，最重要的是啟發他對美好事物的追求，欣賞美的能力。
我很贊同梁啟超的觀點。美育是培養孩子最重要的課程，對孩子人生的影響，絕不亞於文理正科。一個熱愛文學藝術的孩子，即使後來上不了大學只當一名泥瓦匠，他也可能有個快樂的人生。懂得欣賞美好的日落，能盡情歌唱，閒來讀一本好書，這樣的生活，比毫無業餘愛好的人強得多。
在遙遠的從前，人人都被教育說：生活的意義就在於「奉獻」。追求世俗生活樂趣，被看成是資產階級生活方式。於是文學藝術被鎖進了特權階級的小圈子，人民大眾只能十年如一日看八個樣板戲。老百姓家裡的藏書也被付之一炬。那時女孩子連一條花裙子也不敢穿，男女老少都是清一色灰、藍色，失去了性別。就連流傳百世的中國民歌，竟也變成了禁唱的黃色歌曲，「紅歌」主導歌壇十幾年。
為了「奉獻」，工人、農民及其他普通勞動者承受着精神與物質的雙貧困。現在很多患老年癡呆的人，與早年思想禁錮造成的精神貧乏不無關係，他們除了服從工作需要，一生沒工夫培養什麼愛好。常見到這樣的老人，他們雖然拿着足以溫飽的退休金，卻竭盡全力對自己苛刻，吃穿都省到了寒酸的地步。他們為後代買房能奉獻畢生所有的積蓄，卻不捨得為自己買一件暖和的羽絨服，不捨得花錢去看一場電影。
有些老人刻苦一生，直到生命臨終時才明白有很多人生樂趣還沒來得及享受呢！比如一次親人團聚的旅行，一件大紅色的泥子外套等等。有位相識在朋友圈中總被人側目，就因為凡她出現，總是穿着開裂的鞋子，一身能進博物館的破舊衣服，臉色青黃憔悴，頭髮蓬亂枯黃。容許自己的外貌如此落泊，實在是對自己不負責，也是對他人的不敬。
在我看來，享受樂趣的能力，更多取決於豐富的精神，而不是擁有物質的多少。很多在頤和園聚會的歌友，在明媚的陽光中歡唱一番，中午就吃自帶的午飯。享用自家做的粉絲炒黃花、炸小丸子、烙芝麻醬糖餅之類，花費甚少卻其樂融融。沒有財力經常出國度假的人，在國內當個自由行的「苦玩」一族，也是苦中有樂。中國的名山大川，一點兒不亞於國外名勝。只要不在納粹或是文革時期，最好不滿足單純活着，而是能把生活當成一個尋找樂趣的過程。
生活樂趣之一，是讀書。在我看來，雖然現在大家都迷戀智能手機上浩如煙海的信息，玩手機卻比不上讀書之樂。讀一本好書，是與一位智者交談，汲取着源源不斷的精神營養。如果你囊中羞澀買不了太多書，那就去圖書館吧。在圖書館迷宮般的書架中，總會碰到心儀的書。於是你挖掘着一個又一個知識寶礦，開啟了一扇又一扇通向智慧的窗子。一個不讀書的人，即使居於豪宅，多數時間也如同被幽禁；而熱愛了讀書，即使居於斗室，也能隨時遨遊於千變萬化的時空隧道。
樂趣之二，烹調。能天長地久享受飲食的樂趣，並非一定要去高檔餐廳，只需花時間習得一手好廚藝。文革時傳授如何包黑芝麻湯團，就會被叫做「小市民」。而當代，人人推崇廚藝高超的主婦或者是主夫。有位朋友從小熱愛鑽研廚藝，常在聚會時顯示一手做菜的絕技。她做的燉肘子、糖醋魚、芥末墩等佳餚美味，征服了眾多朋友的心。讓吃的過程變得美妙，生存質量也得到了大大提高。
樂趣之三，美化自己。中國古代人說，女為悅己者容。而當代人卻認為，人為自己而容。無論男士與女士，裝扮自己並非為了取悅於誰，而是取悅於自己。保持整潔適當的着裝，自己內心也必然更自信、樂觀。一個懶惰到任由自己邋邋遢遢就出門的人，就如同放棄了自己。人人都討厭黃臉婆。女士花時間研究時裝，逛逛商場，保養皮膚，整頓衣櫃與化妝箱，並非是在浪費時間。有位朋友在公眾場合總是光彩照人、時尚清新，因此成為很受歡迎的人。
樂趣之四，交友。朋友是你的參照物，尤其是同代人的朋友，如同一起走過人生的夥伴。朋友與你分享快活，分擔憂愁。沒有朋友的人生，是一片寂寞的沙漠。交朋友，要付出時間去經營，願意為他人付出。花時間給朋友打個電話，急朋友之急，樂朋友之樂，你自己的日子也就樂在其中了。
樂趣之五，音樂與美術。沒有藝術相伴的人生是殘缺的，心靈也容易變得冷酷。有了空閒，不妨學做一個業餘的歌者、演奏者與繪畫者。剛有個朋友打電話來，說偶然逛到陶然亭公園，見那兒有個業餘三人組合小樂隊。一人拉手風琴，一人吹口琴，一人彈結他。三人合奏古今中外的名曲，技巧嫻熟，美妙動聽，吸引了很多人靜靜地佇立傾聽，頗似一個街頭小型音樂會。那幾位演奏者職業不同，有運動員、教授還有工程師，可他們每個周末都會相約在公園裡一起演奏。多年下來，周末小演奏會已經成了一個公園的品牌。在職業之餘享受音樂，人生便會充滿光與色，照亮自己也照亮別人。
在公園見到很多草根歌者，也都唱出相當水平。有個姐妹組合的無伴奏小合唱，逢周末便開唱，已在頤和園萬壽山的亭子中唱了十幾年。她們演唱了無數古今中外動聽的歌。每逢路過必然去聽一陣，在欣賞之餘也順便充實自己的曲庫。業餘弄藝術，不圖名利就為快樂。
積極挖掘世間樂趣，才是不虛度的人生。
|
放大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