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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頸鹿。 網絡圖片
文：葉 輝
話說1827年夏天，一頭長頸鹿遊行了五百五十哩，從馬賽走到巴黎，風靡法國，三萬民眾沿途圍觀這「異形」風采。她是一頭有角無峰的駱駝，長頸長腿，舌頭如兩呎長的藍黑色的蛇。這異形是埃及總督送給查理十世的禮物，名字叫做莎拉發（Zarafa），意思就是「迷人的」。
長頸鹿的英文、法文及意大利文的名稱分別是giraffe、girafe、giraffa，東非人稱之為giri，據說都源自於阿拉伯文zarafa。十五世紀抵達南京的「麒麟」，十九世紀抵達巴黎的「莎拉發」，其實都是表述外交訴求的「政治異形」。
米高艾林（Michael Allin）寫了一本書，名叫《莎拉發--跑到法國的長頸鹿》（Zarafa：A Giraffe's True Story, from Deep in Africa to the Heart of Paris），記述莎拉發的「歷史之旅」。「想像她費力地穿過法國開滿向日葵的原野......抵達巴黎之後的轟動」，「她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特使，她的旅程就像尼羅河一樣曲折......」
想起梁秉鈞的詩集《東西》，有一首「莎拉發詩」，叫做〈一頭從埃及長途跋涉去到巴黎的長頸鹿〉，詩中的長頸鹿與米高艾林筆下的莎拉發堪稱同源異曲，這首詩嘗試以整齊的形式和節奏，凸顯長頸鹿這異物在異邦所遇到的奇異目光，述說仿如童話般的奇遇。
這首「莎拉發詩」每段均以長頸鹿的自嘲收結，第一段說「只是你沒法把我包紮／也不能把我塞在艙底／因為我是一頭長頸鹿」；第二段說「讓我伸出長頸來透氣／沒有其他的辦法可想／因為我是一頭長頸鹿」；第三段語氣好像放緩而變得無奈，「只好聽從專家的意見／我不過是一頭長頸鹿」；到了最後一段還是有所堅持，「不因為我有甚麼功績／只因為我是一頭長頸鹿」。由東而西的長途跋涉，不一定是長頸鹿的意願，然則這頭高大的異物不甘於任人擺佈，到了巴黎竟也成為一種時尚（「詩人寫最新的詩行：／我就是一頭長頸鹿！」）--趣味裡不無鬱結，邊讀邊不禁會心微笑，以為自己從中讀破了長頸鹿的隱喻。
長頸鹿或因形體的「異」凸顯了放逐或被放逐的況味，可這異形到了中國，倒是另一個故事--幾乎與民間無涉，只供士大夫歌功頌德。沈度的《麒麟圖》展現一頭長頸鹿，附頌文，但麒麟如何從非洲去到孟加拉，再轉送到南京，五百多年來仍是個謎。
話說鄭和第七次下西洋，曾在閩江口的南山寺立碑，有碑文〈天妃之神靈應記〉：「永樂十五年，統領舟師往西域......阿丹國進麒麟，番名祖剌法，並長角馬哈獸。」永樂十五年即1417年，「天妃」即天后、媽祖，阿丹國（Aden）故地位於今亞丁灣西北岸一帶，「麒麟」番名叫「祖剌法」--據考是阿拉伯語zarafa的音譯，亦即米高艾林筆下的莎拉發。至於「長角馬哈獸」，據考不是犀牛，而是直角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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