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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樹廣
七月七日，蘇聯「末代」外長、格魯吉亞前總統謝瓦爾德納澤去世，享年八十六歲。蓋棺論定，西方政治家評價他是「冷戰」的終結者之一，兩德統一大功臣。斯人遠去，二十年前採訪他的一幕恍若眼前。
一九九五年十月中旬，謝瓦爾德納澤作為國家元首即將訪華，中國駐格大使李景賢專門請我到第比利斯採訪，既為高訪營造氣氛，也有小小「私心」。因為當時國內唯一一位駐外高加索（在阿塞拜疆首都巴庫）記者只報道格戰亂等負面消息，使國人「談格色變」，李大使希望我能在當地多走走，寫些客觀報道。我從阿拉木圖經莫斯科轉機後，便來到「溫泉之城」第比利斯。親眼看到白雪皚皚的大高加索山脈、滿城葡萄藤環繞，真無法把它與戰亂掛上鈎。
謝瓦爾德納澤在總統府接受了採訪，他與電視上見到的沒什麼兩樣，滿頭銀髮，講話帶有濃重高加索口音，發不出俄文的Р捲舌音。最令我吃驚的是，辦公室陳設簡單，窗戶對面的牆上竟有一道長長的裂紋。
謝瓦爾德納澤並不回避國內政治危機，「目前局勢的確比較複雜，但與去年相比，已經趨於穩定了。前不久，我們通過了獨立後的第一部憲法，在此基礎上將舉行總統和議會選舉，今後四五年是建設和發展國家體制的重要階段。」他也重點介紹了經濟形勢，「目前經濟仍很困難，但已出現好轉跡象。不久前發行的國家貨幣拉里已成為國家唯一的流通和支付手段。」他對即將舉行的總統選舉信心滿滿，稱六名候選人中，自己得到大多數選民支持。
儘管謝瓦爾德納澤受訪中表現得自信，但從一九九二到一九九三年，這個常被人當成美國Georgia州（格國名與該州名英語相同）的外高山國經歷了四場內戰：首任總統加姆薩胡爾季阿被推翻；北方的南奧塞梯公決入俄；西北的阿布哈茲宣布獨立，格軍兵敗蘇呼米；加姆薩胡爾季阿反撲，佔領西部大片領土。就在烽火連天的一九九二年初，謝氏從莫斯科回國收拾殘局。我眼前的「銀狐」顯得很疲倦，正在用當蘇聯外長積累的人脈和威望，為剛剛獨立的國家苦苦支撐。
謝瓦爾德納澤曾是戈爾巴喬夫「改革」的最堅定支持者，蘇共中央巨頭之一，也是中蘇兩黨兩國關係恢復正常化的功臣，曾四訪中國，直接促成了一九八九年五月戈爾巴喬夫訪華。受訪中，他專門提到，應該恢復將格中兩國連接起來的古絲綢之路。回頭來看，我真欽佩他的先見之明。
謝瓦爾德納澤確是一位具有國際眼光的政治家，談話中一直強調要將對俄關係放在對外政策的優先地位，奉行大國平衡政策，反對重新回到新「冷戰」。他任格元首十一年，但在二零零三年「顏色革命」中被「美國朋友」出賣，黯然落台。格開始奉行反俄親美政策，代價是徹底失去了阿布哈茲和南奧塞梯，更在二零零八年八月格俄「五天戰爭」中輸得一敗塗地。
謝瓦爾德納澤的離世引我思索：在大國夾縫中，小國該如何生存？冷戰時代，成功的例子有中立化的芬蘭和瑞典等，躲過美蘇爭霸，人民安居樂業。冷戰後，新加坡和哈薩克斯坦則堪稱典範，全賴李光耀和納扎爾巴耶夫這樣的領袖縱橫捭闔。格魯吉亞則是失敗的典型，這不能不說是「大外交家」謝瓦爾德納澤個人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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