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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書收錄的文章,討論面既廣,內容亦豐富。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二〇一三年十二月,浸會大學人文及創作系主辦了一個 「香港廣東文化的未來」學術研討會。那是一場極為快意、愜意的交流,正如主持人文潔華說:「能以『堂堂正正』的廣東話發言。」多年來,筆者參加了很多學界舉辦的研究會,發表的論文多涉粵港文學及文化,尤其是粵方言的主題,每堅持以廣東話發言;在座者有來自兩岸的,但從不「關顧」他們,照講可也。以廣東話講適合的題材,那才見「神韻」。
該研討會也,我發表了篇《亮麗的風景:抗戰後香港的粵語小說》,再無所「顧忌」,母語勁噴,暢快不已。這篇論文,後來輯進文潔華編的《粵語的政治:香港語言文化的異質與多元》一書,除了收錄研討會若干作品外,還邀請一些作者環繞本書的主題撰文,討論面既廣,內容亦豐富。尤其是書名「政治」二字,發人深省。
中大馬傑偉教授的〈本土教學與研究的語文政治〉,縷述他棄影視創作而走進學術界的歷程,最重要的契機是參加了一個以廣東話進行的香港社會與文化的研討會,「我到現在還記得,學術概念以粵語道出,在演說、提問、對辯之中,觸動思考,激蕩感知」,在那個「英語是主流,粵語是弱小旁支」的年代,這個在香港大學舉行的研討會,委實是鮮見,更令人耳目一新,比文潔華主辦的更為「先鋒」。
對我們在香港成長的一代,普通話還未成「氣候」時,說的是粵語,思考的是粵語;就我個人來說,由報界轉學界時,論文是用所謂「標準中文」,「學術概念」除了專有術語是英文,思考絕對是粵語的,說話時也是粵語的,比普通話更「激蕩感知」;粵語並不是「弱枝」。
書中有篇浸會大學陳允中教授的〈香港有標準廣東話嗎?〉,文章的主題且不說,單以全以廣東話書寫來說,堪稱「異類」,在學界論述中,不僅文潔華「未曾遇見過」,相信很多人都「未曾遇見過」。以粵語來寫、來論述粵語,既扣題而又趣味盎然,不理外地人士懂不懂,已是大膽的嘗試。
粵語的包容性極強。早一輩已將白話文吸納,更把文言文融合,形成了一種所謂「三及第文體」,這見諸於晚清以至一九六○年代的報紙、雜誌、書籍。後來,更加上了英語、日語,成了一盤語言大雜燴。這獨特的語言現象,在中國語言學史上,莽莽神州,數不出有哪一個城市如此「亮麗」。
不錯,我在〈抗戰後香港的粵語小說〉中,便以「亮麗」來形容這一道風景。這「風景」指的是三及第,可惜,隨着文言文的退場,作家仙逝,再無人從事這一「志業」了。昨日風景,只堪緬懷。
封底有陳國球教授的推薦語:
「閱讀本書,我們會更加明白:香港的歷史記憶如果遺落了『師娘南音』、『牛精良』、『黃飛鴻』,或者『許冠傑』等以粵語為形體的文化符號,就是香港面相的重要缺損。」
旨哉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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