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樹廣
九月二十六日傍晚,香港浸會大學教學及行政大樓二樓曾陳式如會堂內,「第二屆中華國學論壇」已近尾聲,全國人大前副委員長、中國文化院院長許嘉璐致閉幕辭。他動情地說:「一百多年前,盧東鳴教授剛才所講的《兩論》兩位作者,就使用地道的廣東白話注釋了《論語》,義教學童,我覺得,我們今天應該對他們表示感恩,我建議大家用掌聲向他們表達敬意!」話音未落,掌聲一片。
兩個小時之前,浸大中文系教授盧東鳴演講的題目是「香港二十世紀初期經典講學教材--以《粵東白話兩論淺解》(簡稱《兩論》)為例」,題目很小,卻令聽眾印象深刻。他說,十幾年前在中環摩羅街舊書店淘書時,發現殘破不堪的《兩論》,便用十幾元港幣買下來,從國學教育的角度加以研究。
他解釋道:一九一二年北洋政府首任教育總長蔡元培先生頒令,學校停止教授《四書五經》,但《兩論》仍於一九一五年出版,說明香港並未受大陸影響,依舊十分重視傳統文化教育。在此背景下,梁黎兩位先生編撰了這本書,便於眾多只懂說粵語的貧困家庭子弟學習《論語》。這段故事引發了許嘉璐先生的共鳴,遂提出「感恩」和「掌聲」倡議。
盧教授介紹,若是未發現這本書,就沒有人知道兩位先生的名字了,目前只知道他們在當時的香港新填地街十一號「九龍義學」執教。因為就讀子弟均是小學文化程度,只懂粵語,他們便以朱熹《論語集注》為藍本,將《論語》「翻譯」成粵語。我想,孔子一直主張「有教無類」思想,正是為了教化眾生,教導人們知書達禮,梁應麟和黎煥星兩位先生才編撰了這本書。
中國人自古尊師重教,有「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傳統。但我上小學的時候,正值黑白顛倒的「文革」年代,將「萬世師表」孔夫子衊稱為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孔老二」,還將他與林彪生拉硬拽起來。所以,且不說《論語》了,直到高中我才有機會學習到唐詩宋詞和《古文觀止》等。幸運的是,「文革」黑暗一頁終於翻過去了。
聽盧教授演講時,我想到自己的高中語文老師竇靖芳。這個山東「小老頭」個子不高,冬天穿一件藍布對襟棉衣,一口膠東腔。每天早上,他會用粉筆在黑板右上角寫上一首唐詩或宋詞,「強迫」學生背誦,我們最怕被他第二天「點名」背誦。畢業三十年後,我們越來越感謝他當年的「殘酷無情」。去夏,八十五歲的竇老師在哈爾濱與大家敘舊,我們在外地的同學也專門飛回去看望老師,自然說起當年的故事來。
千百年來,像梁應麟、黎煥星和竇靖芳這樣平凡的「教書先生」孜孜育人,使中華文明薪火代代相傳,他們無愧於浸會學堂裡響起的熱烈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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