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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冀平
晚七時，北京首都劇場小劇場門口與往日不同，觀眾排成隊，在聽丹麥歐丁劇團經理宣佈觀演須知：手機關閉，嚴禁拍照，遲到的人不能入場，演出中間只要有手機聲音，演員就停止演出，且不復演。
下了飛機直奔劇場。其實早幾日已經在香港坐不住，北京奧林匹克戲劇節，世界多個國家帶着他們的劇目到北京，不停收到業界朋友的微信、照片，看得我心中發癢，但手頭有事要做，只有望洋興嘆。因家事急切，必須走一趟，定了機票，先找可能看到的戲。集中展演的近五十部國際名導名團佳作中，《鹽》號稱本屆戲劇奧林匹克最火爆、最神秘的戲碼。歐丁劇團自從去年在烏鎮、上海演出，八十二歲導演尤金諾．芭芭在中國一炮而紅，烏鎮曾演出的《鯨魚骨骸內》，沒有舞台，沒有觀眾席，只有兩條鋪着白色桌布的長嶽遄A擺着紅酒瓶、酒杯、麵包和橄欖，觀眾落座，導演尤金諾．芭芭給觀眾斟酒。原來只賣五十張票，後加了二樓四十八張，為免腳步發出聲響影響演出，為上二樓的觀眾發放免費布鞋。這是歐丁劇團首次在京演出，首都劇場小劇場三四百座位，只賣一百張票，兩旁不准坐人，開票僅三天，兩場票全部售罄，無數人在求票，主辦方的人藝也為票發愁。我下決心撥打了人藝負責人的電話，電話已轉為秘書枱，已心知不妙，不甘心，又發出短訊，仍無回音。完了，估計是看不上了。沒想到到了北京，打開手機，竟然收到為我留了票的電話，喜出望外，人藝真夠朋友！
觀眾臨開演前才准許進劇場，男演員拉開幕布，演出開始，幾個遲到三十秒的人就在我身後弄出粗重的聲響，真害怕演員鞠躬停止演出，我這三千里地就白趕了。《鹽》改編自小說，講述一個女子穿越希臘半島去找尋失去的愛人，幽靈伴她起舞，引領她領悟失去的含義。只有女主演和一位伴奏者，滿場都是鹽，有說鹽的用意是形容女子的眼淚結成晶。女演員收放自如，時而狂放，時而靜默，時而喜，時而悲，演出只五十分鐘，最後面燈的位置灑下一排鹽，如雨如霧如淚如雨，我突然感動莫名。演出後，一向不舉辦演後談的歐丁劇團，為北京觀眾做演後談。說到為什麼每次演出都選擇只能容納很少觀眾的小劇場，限制人數。女主演蘿伯塔．卡拉里說，他們希望讓每一個觀眾都能看到演員的眼睛，這樣才能真正感受到表演的魅力。如果是在幾千觀眾的劇場，再放上一個大屏幕，那跟在家看電視沒什麼區別。對現場演出和觀眾的各種嚴格要求，是為了營造最好的觀劇氣氛。歐丁劇團的森嚴規定對全球都一樣，不是專門針對中國觀眾。我做這一行久了，對內地的多數劇場失望，打電話的，比中央首長還忙；不停看手機的，忘了在看戲；從頭至尾錄像的，毫不顧及版權；大聲議論的，編劇導演都沒他明白；哄小孩子的，以為是街市；不懂鼓掌的，冷漠到不近人情。近年來，大城市劇場秩序好了一些，但還不夠。
戲固然好，演員更是一流，歐丁劇團看戲是互相尊重的原則，更讓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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