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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5月21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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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重訪「秘密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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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妮日記》是上世紀對世界影響最大的書籍之一。 網上圖片

王曉丹

我的眼前攤開着《安妮日記》,一頁一頁往下讀,內心的感受難以言表。一個只有十三歲,正待含苞欲放的花季少女,卻不得不隨家人一起躲在不見天日的「秘密小屋」裡,長達兩年之久,沒有別的原因,就因為他們是猶太人!人類的罪惡再莫過於此了,《安妮日記》裡的每一個字,都是對此惡行的控訴!然而,這個還未成年的女孩子,卻是用她對人類深懷的悲憫寫下這一篇篇日記的。

《安妮日記》停留在一九四四年八月一日,因為八月三日,納粹警察突襲了「秘密小屋」,躲在小屋裡的八個人全被逮捕,送往關押猶太人的集中營,那時候戰爭已經接近尾聲,盟軍開始大規模反擊,納粹德國節節敗退,但他們仍然在作垂死掙扎。就在集中營被解放的前一個月,安妮死了。小屋裡的八個人,除安妮的父親之外,無一倖存:安妮的母親在奧斯威辛集中營絕食而死;小屋裡的另一家,達恩先生被送進了毒氣室;達恩太太被關進集中營後不久就死了;他們的兒子,安妮的小戀人,十七歲的皮特下落不明,多年後有人證實他是在納粹摧殘年輕人的「死亡行軍」中喪生的;小屋裡還有一位牙醫杜賽爾先生,被送往德國,死在諾因加默集中營;而安妮和她的姐姐,死於集中營裡流傳的傷寒症。這是我在「秘密小屋」裡獲知的信息,參觀「秘密小屋」的整個過程,我的眼裡一直含着滿眶的略禲C

「秘密小屋」坐落在阿姆斯特丹王子運河邊,是一棟有幾層樓的普通建築物。當年,這棟建築歸安妮父親所管理的荷蘭一家食品加工公司擁有, 底層是庫房,二樓是辦公室,三樓是會議廳,會議廳裡有一個書架,擋着一扇隱秘的門,這門背後有一個陡峭狹窄的樓梯,就是通向「秘密小屋」的。

到達阿姆斯特丹的第一天,我們就帶孩子們去看「秘密小屋」,卻被頂着寒雨,轉過幾個街角的排隊長龍嚇住了,被告知要排兩三小時的隊才能進去,看着孩子們衣着單薄,我們只好作罷。離開阿姆斯特丹的最後一天,我們又去了 「秘密小屋」,依然是看不到頭的長龍,但這一次,我們通過郵船公司,每人花了比門票多四倍的價錢,終於不需要排隊就可以進去了。

走上那個陡峭狹窄的樓梯,你會看見《安妮日記》裡描繪的每一個場景:8個人輪流使用的衛生間;削土豆、洗士多啤梨的小廚房;安妮和杜賽爾先生共用的臥室;可以望見外面鳥兒飛翔和飛機轟炸的小天窗;皮特的小閣樓,也是安妮在躲藏的日子裡最喜歡去的地方......所有這一切讓你不堪想像,你無法相信這八個人,在這樣一個小小的空間裡躲藏了兩年之久,一分鐘也沒有離開過!

如果沒有外界的幫助者,這是無法做到的。有四個安妮父親的同事和下屬,在兩年裡從不間斷地幫助他們。要知道,窩藏猶太人被納粹發現是要砍頭的,但正義和良心給了這四位好朋友信心和勇氣,他們義無反顧地提供幫助,直到最後有人告密,四個人都被抓,好在那時戰爭快結束了,被抓的人最後都安然無恙。至於告密者,至今仍不知曉,有人懷疑是庫房裡幹活的工人。

而最讓我痛心的是安妮,這個心地善良,有着獨立超群的思想,又具備如此卓越寫作才華的女孩,剛過完十五歲生日不久就離開了人世。她死後不到一個月,納粹就投降了,集中營就解放了,被關押的猶太人就重獲自由了。安妮,如果你能等到那一天,你就能撲進夏天的懷抱,呼吸新鮮的空氣,置身在花的海洋裡,傾聽鳥兒盡情地歌唱,還能重新背上書包,和你的朋友們一起去上學,這不都是你在日記裡反覆表達過的心願嗎?哦,就這一個月,你卻沒有等到......寫到這裡,我又一次淚流滿面。

安妮在日記裡寫道:「終有一天,這場可怕的戰爭會結束,那個時刻即將到來,我們這些人將重新成為人,而不僅僅是猶太人!」

她又寫道:「我知道我要什麼,我有我的目標,我的觀點,我的信仰和愛。我要活下去,永遠活在人們心中!」

安妮和她的日記一起永遠活在人們的心中。如今,「秘密小屋」變成了「安妮.法蘭克之家」,每年有上百萬人來此參觀;她的書被翻譯成幾十種文字,在全世界發行幾千萬冊,成為二十世紀對世界影響最大的書籍之一;上世紀五十年代,《安妮.法蘭克的日記》被改編成話劇,在全世界許多國家上演,當這個劇目於一九五六年十月一日,在四個德語國家的七大城市同時上演時,帶來空前轟動,這也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德國民眾為他們在二戰中對猶太人的所作所為,感到深深的愧疚。人們逐漸明白,紀念安妮,就是紀念所有被迫害的猶太人,就是提醒人類牢記歷史的教訓,讓悲劇不再重演。

然而,這樣的悲劇真的不會再重演嗎?離開「安妮.法蘭克之家」的時候,我十二歲的小女兒在留言簿上寫下了這樣一段話:「令我感到悲哀的是,戰爭、無數生命的喪失,並沒有改變一個事實,人們依然在彼此輕視,種族歧視、信仰歧視、性別歧視、性取向歧視等等,像是當年對猶太人的清洗運動至今仍在繼續,但沒有人意識到這一點。」這樣的事情還可能會再發生,這一念頭糾纏着我。

女兒的話在我心裡產生很大震撼,她說得不錯,看今天的世界,各種歧視依然存在,文明之衝突導致的戰爭時有發生,ISIS組織還在濫殺無辜......這一切都在表明,悲劇有可能重演。然而,這世上仍然有善良正直的力量,抵擋邪惡的蔓延。我的女兒,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已經有了憂患意識和悲憫情懷,已經開始對人類事務加以關注和思考,這不正是希望所在嗎?「安妮.法蘭克之家」也正承擔着一個使命:致力於世界的教育事業-反對種族歧視,加深世界各地年輕人之間的了解,他們特別設立一個國際青少年中心,作為各國青少年交流的場所,常會舉辦一些有關國際問題的講座和討論會,但願這些努力都不會白費。

在「秘密小屋」裡寫成的《安妮日記》被完好地保存了下來,正如恩斯特.施納貝爾所言:「她的聲音被保存下來,這是幾百萬沉默者中的一聲吶喊,雖然這個吶喊聲是那麼的微弱......但它比殺人者的嚎叫聲更持久,比這個時代中所有的聲音更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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