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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收，是「三夏」的第一要務。網絡圖片
卞允斗
農諺是一種通俗文化，是農耕社會的產物。農諺來自於民間，是農民用汗水澆灌出來的樸素語言。農諺的生命力在於能客觀反映農時農事，不用多做解釋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農諺中說的農時和農事是有區別的，農事是說要幹什麼活，農時就是幹農活的季節。
前幾個月正是「三夏」生產的繁忙時段，不妨選出幾段關於「三夏」的農諺來說說。
先說什麼叫「三夏」，農諺說：「夏季農活繁，做好收、種、管。」這句話是對三夏的高度概括。農民習慣把「夏收」、「夏種」、「夏管」稱為「三夏」，依此習慣，把「秋收、秋種、秋管」稱為「三秋」。
說到三夏，還有另外的意思。其一，舊稱陰曆四月為孟夏，五月為仲夏，六月為季夏，合稱三夏。清．李顒《夏日》詩曰：「炎光爍南溟，溽暑融三夏。」其二，可指三個夏季，也就是三年。宋．晁貫之《墨經．新故》曰：「凡新墨不過三夏，殆不堪用。」其三，古代樂曲《肆夏》、《韶夏》、《納夏》總稱為「三夏」。
農諺所說的「三夏」，「夏收」就是收割小麥、油菜等農作物，「夏管」就是管理夏季農作物，「夏種」就是種植秋作物。「三夏」生產主要是在芒種季節，「芒種芒種，連收帶種」，就是說芒種季節。農事是收割和種植同時進行，論起農活的輕重緩急來，收割小麥是第一位，種植秋作物位列其後。管理夏季作物就要抽空了，俗語叫做「摻空如忙」，就是抽收穫和播種的空間再去管理農作物。
夏收，是「三夏」的第一要務，「芒種忙，麥上場」。農民都明白「麥在地裡不要笑，收到囤裡才牢靠」，所以農家「麥收無大小，一人一鐮刀」，大人孩子齊上陣，口裡念叨着「麥熟一晌，虎口奪糧」的諺語，揮汗如雨，早起晚睡，爭分奪秒展開了收割戰。
為何農民強調「虎口奪糧」？是因為「麥收有三怕，雹砸、雨淋、大風颳」。夏季的氣候變化多端，常言道「六月天，孩兒面，說變就變」，尤其是黃河流域和北方地區，麥收季節颳風下雨下冰雹是常有的事。農民不等麥子全部成熟就開始收割，他們會把握「九成熟，十成收；十成熟，一成丟」的火候。
麥收有五道工序，農諺做了歸納，「麥收有五忙，割、拉、打、曬、藏」。「割」就是收割，在傳統的農業生產條件下，收割小麥有兩種方式。一是拔麥子，農民們把麥子連根拔起，在腳上把土磕打掉，而後用兩把麥子對折攔腰捆起來。二是用鐮刀割麥子，割麥子比拔麥子省力氣，而且還減少了鍘麥根的勞動。
「拉」就是運麥子，田野裡的麥子撂倒之後，馬上把麥子運到打麥場上，這就是「麥子入場晝夜忙，快打、快揚、快入倉」。運麥子有的用牲畜拉車，有的用人力拉車，有的用擔子挑。無論怎樣，都要做到隨收割隨運輸，一般不能把收割下來的麥子留在田地裡過夜。
「打」也叫軋，就是脫粒，沒有脫粒機的時候，農民套上牲口拉碌碡軋麥子，沒有牲口就用人力拉着碌碡轉圈。麥粒掉下來之後，農民用簸箕揚出麥糠來。揚場也有講究，「頂風揚場，順風簸簸箕」。當有人從下風頭路過時，揚場的把式自動停下，等下風頭的人走過去後再揚場，這也看出農民的品德高尚之所在。
「曬」就是把含有水分的麥粒曬乾，農民絕不會「濕麥進倉，爛個淨光」。「藏」就是把麥粒裝進麻袋，肩扛、人抬、車子運，把乾淨的麥粒入倉儲存起來。麥收的五道工序依次進行，缺一不可。農民很珍惜自己的勞動成果，最擔心「小麥雖豐收，就怕收中丟。」在農民心目中，顆粒歸倉才是大豐收。
我曾記得，少年時代，每逢小麥收割季節，大人孩子都去已經收割完畢的麥田裡撿麥穗。撿麥穗是辛苦活，太陽暴曬且不說，生產隊剛剛收過的麥田不允許進入，允許進入的麥田別說麥穗了，就是落在麥根底下的麥粒也被別人撿走了。
學校裡也藉着麥收組織勤工儉學活動，麥假過後，學校裡就組織學生複收，名其曰「顆粒歸倉」。學生們都積極撿麥穗，老師們把撿來的麥粒挨個過秤，撿得多的學生予以表揚，還獎勵本子和鉛筆，撿得少的不用批評，也就覺得臉上無光了。
隨着農業機械化進程的加快，首先使用的是脫粒機。新時代的農諺說，「脫粒機，好又快，一天能打百麻袋」。後來，小型收割機進入田間，部分農民享受到了農業機械化的便利。
時下，大型聯合收割機代替了小型收割機，麥收的工序簡化了許多，節省了許多人力物力。大型聯合收割機集收割、脫粒、收儲、粉碎於一身。機車過後，一片片站立的麥子被割下，麥秸被粉碎還田，麥粒進了儲存箱。在地頭上，機車手打開儲存箱排放口，一顆顆麥粒進了農民早已準備好的袋子。農民高興地說：「聯合機械收麥強，代替收割和軋場。」
再說夏種，農諺說「夏種晚一天，秋收晚十天」，也就是說必須搶茬種植。夏種的糧食作物主體是玉米、大豆、水稻、穀子、地瓜，傳統的耕種方式是收割了麥子再滅茬，滅完茬後再播種秋作物。從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農業生產上實行了間作穿種，花生、棉花等經濟作物適宜間作，玉米最適宜穿種了。在小麥灌漿期，農民就在麥田裡進行穿種，等收割小麥時玉米已經長出了子葉，有的伸展出了第三片葉子。大豆、穀子用旋耕犁疏鬆土壤後搶茬播種，水稻田大水灌溉後及時插秧，地瓜挑好田埂後再插秧。一切夏種作物都要搶時間，多耽誤一天秋收就要延遲數天，並且產量也要受損失。
「夏管」的主要農作物是棉花，農諺提醒說「麥子上了場，棉花別沒娘」，還說「光忙麥，不管棉，麥子入囤棉攥拳」。棉花攥拳是指蚜蟲危害，導致葉子蜷起來，就像一隻隻小拳頭。麥收季節蚜蟲和棉鈴蟲氾濫成災，農民採取的措施是在麥收前噴一次農藥，防備忙於收割麥子而導致蟲子侵害。有些農戶利用收割的空隙，抓緊向棉花噴灑一遍農藥，以利於棉花的正常生長。
述說農諺既是對農諺的傳播，也是對傳統鄉土文化的分享。農諺的魅力在於樸實無華，雖沒有經科學家論證，但有一定的科學道理。更可貴的是，農諺具有很強的實用價值，農民離不開它。農諺是農民真真切切的勞動成果，但願這份珍貴的勞動結晶愈來愈晶瑩剔透，更好地服務於生產勞動，結出更多的勞動果實，為社會提供豐富的農副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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