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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荀子。作者提供
張 楠
祭荀儀式前日,恰迎夏日過雨,一掃世間塵埃。至第二日清晨,天邊並不十分明朗,似歷史的天空,凝望荅子長眠的這片土地。11時許,2015年中國蘭陵祭祀後聖荀子儀式正式開始。伴隨茞灟囿犒|歌,來自全國百餘位專家學者同當地百姓一起,列隊整齊。人們緩步來到後聖殿前,神色肅穆,以虔誠之心拜謁這位長久以來被世人淡忘的儒家集大成者。
荀子墓位於山東省臨沂市蘭陵縣東南,墓東西大約長10米,南北寬約8米。環顧墓地,四野空曠。高大的古塚上芳草萋萋,幾樹古松蔭蔽,與莊嚴宏偉的前殿相比,顯得落寞不少。據史書記載,宋代曾修建荀子廟,但因年代久遠,早已傾圮頹敗。明朝詩人李曄專程來蘭陵拜謁荀子墓,見荀子墓孤寂荒涼,感慨萬千,曾作詩「古塚蕭蕭鞠狐兔,路人指點荀卿墓。當時文采凌星虹,此日荒涼臥煙霧。臥煙霧,秋黃昏,蒼蒼荊棘如雲屯。野花發盡無人到,惟有蛛絲羅墓門。」直至清道光年間增廣生員幾位員生倡眾捐資立碑,並撰文記述荀子生平概況和墓塚的興衰沿革。光緒三十年(1904年),山東巡撫周馥視察河道,路經蘭陵,睹之不勝感歎解囊,以自己的俸銀對墓丘略施修葺,刻石「楚蘭陵令荀卿之墓」,以垂久遠。1977年,在崇法反儒的政治思潮下,荀子墓幸被列為山東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991年,省、縣兩級政府投資對荀子墓進行修繕,封土周圍以青石垣砌,周長近160米。荀子究竟卒於何年,現已不可考。楚考烈王25年(前238年)春申君死後,荀子家在蘭陵,這一點司馬遷在《史記.孟荀列傳》中有明確記載,故荀子卒年在前238年以後。《蒼山縣志》考為荀子約公元前230年病逝,葬於蘭陵。而當代著名思想史家侯外廬則認為「直到秦朝統一,他還在世」。如果依從前230年說,從荀子卒年至宋代修建荀子廟及今再立,之間依次歷經1,300餘年及900年。身後風雨飄搖,寂寞如斯,令人嗟歎不已!
然而,即便荀子在世時,也同孔子相似,只是「纍纍若喪家之狗」或者更甚。荀子身處戰國時期,普天之下皆以武力相向。「尊王攘夷」之大義早已一去不返,瀰漫於世的只有不斷膨脹的慾望及永不停歇的征伐之路。由是,荀子一生注定流離,在烽火連天的戰國時期,只是匆匆留下了一個模糊的剪影。公元前313年,荀子生在趙國,取名況,字卿(一說時人相尊而號為卿)。幼年時即成為「秀才」,成年之後遊學於齊,在稷下學宮三為祭酒,齊襄王時「最為老師」,可謂春風得意。然而短暫的輝煌過後,荀子卻因受到齊人讒言被迫離開,遠赴楚地。荀子心慕春申君,所幸受其青眼相看,於楚考烈王八年(公元前255年)被聘為蘭陵令。無奈悲劇再次上演,春申君聽取小人讒言,辭謝荀子。輾轉多地之後,荀子回到故鄉趙國,被奉為上卿。其間荀子還西出秦國,見到秦昭王和秦相范雎。他對秦國政治予以肯定,嘗謂:「秦四世有勝,數也,非幸也」。春申君真相大白後,思賢心切,固請荀子返楚。荀子感其誠心,復任蘭陵令。公元前238年,春申君為門客李園所殺,荀子萬念俱灰,毅然辭官,蟄居蘭陵著書講學,直至終老。
「哲學開始於一個現實世界的沒落。」荀子印證了黑格爾的這句名言。他的思想正是在此亂世中斬截而出的一套系統。孔子犖犖之大,開仁禮雙彰之軌轍而渾然一體;孟子浩然正氣,主仁義內在而力開王道,卻不免流為虛文。故荀子特重外王之禮憲,以為構造社會人群之法式,其言群分,言統類,隆禮義而重法度。一般認為,「孟子多言仁,少言禮」,「荀子多言禮,少言仁」。二者兵分兩路,各取一端,但荀子依舊繼承了孔孟仁學的基本精神。荀子心目中理想的先王之道就是對仁道最高的尊崇,是按照禮義推行的。所謂「先王之道,仁之隆也。比中而行之。曷謂中? 曰:禮義是也。道者,非天之道,非地之道,人之所以道也,君子之所道也」( 《荀子.儒效》)。 先王之道是以仁道為最高體現的,是遵循禮義而行的結果,是人道,是君子之道。荀子正以其誠樸篤實之心,為仁義原則的實現指出了一條客觀化的道路,極大地推進和開拓了儒家思想的發展。
毫無疑問,作為先秦時代的一個總結式的人物,荀子不僅在哲學上成就斐然,對傳統所探討的天人、名實之辯,古今、禮法之爭等諸方面提出了新的看法,達到了批判總結的高度,而且在政治、經濟、軍事、教育、文學、音樂等方面皆提出了自己獨特的觀念,卓然不凡,被學者認為是最早提出「通儒」概念,且其自身即不愧為「通儒」的儒者。徐復觀先生認為:「孟子發展了詩書之教,而荀子則發展了禮樂之教。若就經學而論,經學的精神、意義、規模,雖至孔子已奠其基,但經學之所以為經學,亦必具備一種由組織而具體化之形式。此形式,至荀子而始挈其要。」
在隨後舉行的荀子思想與依法治國研討會上,各位專家各抒己見,暢談荀子偉奧精深的思想。來自安徽大學哲學系的解光宇教授以孔孟荀為中心,開掘儒家「大一統」思想及其價值。中華民族追求「大一統」最早可追溯到夏商周三代,《詩經》中即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傳唱。孔子認為要實現一匡天下,必須要「復禮」;孟子認為國家的統一是社會發展的趨勢,整個局勢最後會「定於一」;荀子繼孟子之後在其「一天下」的基礎之上,更進一步提出了「一制度」。只有將「一天下」和「一制度」結合起來,才是儒家所提倡的真正的「大一統」。千百年來,儒家「大一統」思想浸入人心,中華兒女無不以中國之一統為常,而以分裂為變。新的時期,我們在堅持「大一統」的原則下,實行「一國兩制」,是對傳統「大一統」思想的遙遠回應和偉大超越。所幸,愈來愈多的有識之士已逐步認識到荀子思想的多義性及闡釋的可能性。或許,再往前走一步,就可以揭開歷史的重重帷幕,發現荀子一直就在那裡,不近不遠。
緩緩繞茬捆茷吨g一周,算作告別。只是不知道荀子對於後人的評判,是甚感安慰還是略覺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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