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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野秋
吃午飯的時候被嘴裡的硬物硌着了，吐出來一看，是牙齒上的結石掉了小小的兩塊。一時心血來潮，微信上和不久前剛看過牙醫的朋友聊起了牙結石。
朋友年紀不大，早年因牙結石厲害得緊，被牙醫忽悠着洗過幾次牙，又被忽悠着補過幾次牙。每一次，花費了昂貴的費用，最後還得捂着被洗得滿嘴流血後鬆動的牙從診所裡出來。最後，乾脆換上了一口假牙，雖然看上去雪白整齊，但假牙終歸是假牙，總有點缺乏生命的感覺，估計味覺就更不敢恭維了。
回想了一下我的看牙歷程。說是歷程，其實迄今為止我總共只看過一次牙醫。
那還是二十多年前，不講究髮型，不講究衣着，但對牙齒還有些講究。因為工作關係，天天要和人說很多話，為了顯得親切，也要時時張嘴微笑。如此便尋思着去給牙齒美美容，洗洗牙上的茶漬、醬油漬，希望笑起來的時候能像電視廣告一樣，有雪白閃亮的笑容。結果，到醫院掛了號，找到牙醫要求洗牙，卻被好心的牙醫訓斥了一番，教了許多保護牙齒的小知識，並告訴我，健康的牙齒也會有牙結石，牙結石長到一定的程度會自然脫落，若是動用機械去洗，對牙齒害多於益。現在再也沒有聽到有牙醫對患者這樣說過，大多的牙醫都會告訴患者洗牙的種種好處，於是牙齒美容逐漸熱火起來，有的人甚至把好牙也拔掉去裝上烤瓷牙。
二十多年過去，我再沒有去看過一次牙醫，而我的一口牙齒，除了愛喝茶而稍有一點深色的茶漬之外，依然保持着堅固，忠實地呆在我的口裡。偶爾在吃飯時會掉落幾塊小小的牙結石，而脫落的地方變得更加光潔、牢固。我甚至常常用牙齒來開瓶蓋、咬核桃。
說到興起時，我用手機拍了兩張牙結石的圖片發給朋友，朋友回過來一串「呵呵」和訕笑的表情，我這才醒悟過來，午飯時間，聊此話題確實有些不妥。
馬上轉移了話題。從牙齒美容切換到臉部美容。
隨着美容業的愈來愈發達，人們對美容的要求也愈來愈甚。不分男女老少，但凡有點愛美之心的人都熱衷於美容，甚至整容。
的確，且不說那些打什麼素的，做什麼微整的，就說最普通的臉部護理，每周上一次美容院，洗洗臉，做做面膜，把一張臉上下左右折騰一番，從美容院走出來的「美人兒」們，不可否認的，幾乎都是清一色的臉皮發亮，容光煥發，再加上一點彩妝的話，簡直就是明艷照人了。
朋友曾經鼓勵他太太到美容院去做臉。
膚色黝黑、臉上有幾粒雀斑的太太在美容院幾進幾出後確實美了許多，但是進出美容院的次數多了，朋友感覺有點不對了，他太太的皮膚變成了「美容院皮膚」。朋友說所謂的「美容院皮膚」就是用了太多化學物品後皮膚的表面光滑發亮，其實內裡暗沉難看，若不是搽脂抹粉地蓋住，到光亮處難免會感覺很駭人。旁人自然看不到「真面目」，但先生有近距離的優勢，所以就一覽無餘地發現了缺點。他覺得反倒是以前膚色黝黑，臉上有着雀斑的太太來得可愛一點。然而為了保持臉上的光亮，他太太仍舊熱衷於進出美容院。
我笑了。
就像牙齒一樣，沒有用機械洗過的牙齒，保持乾淨，明明是健康的東西，但是因為不美觀，對比之下，假的雪白、漂亮的烤瓷牙卻更能讓人愉悅。自然的人，自然的肌膚，不如各種化妝品掩蓋下的「美容院皮膚」看起來精緻亮麗。
如今，人們習慣了美麗的假，已很難容下自然的真。
我擔心如此下去，終有一天，完美無缺的機器人會代替有缺點的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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