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野秋
最近又被迫做了一次「人生導師」。
小巫是我的學生小安的朋友,聽了一次我的講座,結束後找我為她釋疑。
小巫長了一張娃娃臉,剪着齊劉海的短髮,個頭矮小,和人說話時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不時吐舌做着鬼臉,給人感覺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天真的神情讓人不忍拒絕,再加上小安的引薦,我便答應聊聊。坐下細聊,才得知她其實已踏入不惑之年,於是我衷心地誇讚小巫生得年輕,她舌頭一吐又作開心狀。
小巫自我介紹說,自己學歷很不錯,本科讀金融,又赴美國讀了法律,還曾經到某廣播學院進修了播音主持專業,亦考取了心理諮詢師證書以及幼教資格證等一大摞證書。
小巫的困惑是她的新工作,她覺得自己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好了,但無論是上司還是同事都覺得她沒做好,總能挑出她的毛病。她很委屈地表示,自己認真工作也是希望能讓介紹她到新單位去的小安長臉,但愈想幹好愈幹不好,她把原因歸結為她的上一份工作是幼兒園老師,因此她的思想很單純,而到了新單位,進入了成人世界,所以有諸多不適應。
我把小巫冗長而沒有條理的訴說反芻了幾個來回,才大致明白了小巫的情形:她對上司交代的工作確實是單純地完成,單純到了什麼程度?舉個例子,若是外出參加會議,上司吩咐她了解該會議的時間,小巫就打個電話去問開會時間;上司問那地點呢?她再打個電話去問地點;上司再問會議內容?她便再打電話去問內容。大家對她的思維方式和工作方式有意見,她並不認為自己有錯。她努力工作的目的似乎只是要給介紹人「長臉」。
這讓我想起了一些中學生,他們努力學習、考高分也是為了不給家長和老師丟臉。而我面前坐着的這位小巫是一個高學歷、超過四十歲的成年人。這幾乎讓我感到困惑。
我問她對自己的人生規劃如何?她又忽閃着大眼睛,一臉無辜地搖着頭表示很茫然。那一刻我覺得眼前這個四十歲的中年女子,雖有着二十多歲的容顏,但大約只有十幾歲的心智。
我忍不住拿她和小安比較。
小安和小巫的年紀不相上下,她的外貌和她的年齡很匹配,也有着相應的穩重、得體。唯一不同的是,小安的學歷不高。小安從小喜歡讀書,但不愛考試。她從小學到初中的大段時光都是泡在老師和父母口中無用的課外書裡,套用一句很經典的句式:她不在圖書館,就在去圖書館的路上。所以,她除了語文外,其他科目的考試分數都很差,後來因為種種原因,中學未讀完便輟學了。
小安一度以自己的低學歷為恥,擔心自己沒有一張拿得出手的文憑會被人輕視,對人說起自己的學歷時總是隱晦閃爍。但是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她都保持着對嬝牧獐鷏菕B對文學的熱愛,文學作品一直不間斷地滋養着她,在不知不覺間培養了她比一般人超脫的審美和想像力,也讓她的生活過得從容、精緻。小安自己開過公司,後來乾脆棄商從文,做了一名職業作者。
小安的低學歷在寫作上反而幫助了她,因為沒有上過中文系,她的文字便不受約束,使她能夠在自己夢想的天地裡隨心所欲,她用文學滋養的愛和想像力去供養屬於她自己的文字。小安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該做的是什麼,即便是走過彎路,最終仍舊能夠回到主道,她的人生便愈發地從容自在,隨心而灑脫。她的氣質也變得雍容淡定,正合了「腹有詩書氣自華」。
對別人的人生我實在無法評判,也不敢隨便給予指導。但看着小安和她的朋友小巫,我能想到的是,讀書對一個人的改變比學歷對一個人的改變要重要一百倍。現在到處都是碩士和博士,以至殺人犯的學歷也高了許多,前不久剛槍斃了一個。
所以新年開啟,我惟願自己和身邊的朋友,多讀幾本書。
讀書和學歷並沒有一毛錢關係,但它們對你人生的關係可就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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