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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3月22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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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易談經:損卦


汪雙六

一位雄姿英發的京城企業家慕名與我相見,他試圖通過《易經》來展望一下事業的巔峰勝景,豈料占得一個「損」卦,顯然是財富虧損的警示,這一結果令我們兩人都大失所望,場面一時十分尷尬。但他還是依照過去的慣性,氣勢如虹地維繫着高入雲端的政商活動,陶醉並搏擊於一種又大又空的發展構想,終於把過去和未來的成果同時蕩滌一空。歷經十年的慘淡經營,他仍然還沒有走出「損」卦留下的陰影,至今仍處在艱難的復甦中。

損卦闡發自我減省的原則,卦辭說:「損,有孚,元吉,無咎,可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簋可用享。」全卦陰陽含量處在最低和最少的狀態,是不足和減損的表現;這不是被動的窘迫,也不是苦行僧般的節儉,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自我減損,是為了實現崇高目的的習慣性節制與儲備。這不是一種壓抑個性的自虐行為,而是一種自我勵志的前瞻性的戰略設計,它通過對現在的減損而把更多的發展空間留給宏大的未來。這不是一種定量性的外來的強制行為,它不是像祭祀一樣每次只需獻上兩籃食物就足以夠用,關鍵是要懷有誠敬之心履行遠大的義務。減損之道是人類對世界和未來的一種禮敬和奉獻。如果要把損卦的精神運用到修身養性上來,首先就要把自己身上的怨憤和貪慾列為減損的對象。清代名臣曾國藩認為這兩種東西是深埋自己身上的足以摧毀自己的人格和前程的「惡病」,如果不拿出破釜沉舟的決心,很難掃除這兩種「惡病」的致命威脅。

初九、已事遄往,無咎,酌損之。每逢自己或他人遇有突發性事變的時候,他都能一馬當先地撥亂濟危,這不是由於他比別人更加富有,而是他在平常的用度中刻意減損一點微薄的餘財,讓它們細水長流地凝成一顆召之即來的忠誠的救星。這不是對自己殘忍地吝嗇,而是一種有照應和有嚮往的生活。

九二、利貞,征凶,弗損益之。如果自己的財物不足以養家餬口,還要考慮減損自己和捐助國家的問題,即使行為高尚,也不能上升為全面提倡的重大國策,因為這種國策本質就是一種讓國家蒙羞、令生民塗炭的蠹政行為。奉行減損之道的根本目的是為了匯集廣泛的愛心補益那些無力自救的人們,而不是與此背道而馳。

六三、三人行,則損一人;一人行,則得其友。最親密的朋友正在興辦大事,他準備獻上一份隆重的厚禮,但同時一起送禮的人們要求他降低標準並與大家保持一致;如果聽從他們的意見,那就明顯淡化和疏遠了他與朋友的關係,他或許因此而失去一位親密的朋友。捐贈不能偏離自己的能力和感情的實際,是朋友就要在關鍵時刻展示出友誼的臂力和情義的無價。

六四、損其疾,使遄有喜,無咎。由於擔心自己的才德不足以與權位相稱,他專門給所有的部下下達了一個額外的任務,要求他們時刻給他充當私人醫生,幫助他把自己品行和工作中的一些致命的缺點和毛病列為減損的對象。因為這些缺點和毛病不僅自己渾然不覺,在上司眼中也會自動收斂得不見蹤影,惟有處在底層的下屬才能把它一覽無餘。只有把這些缺點和毛病奮力掃除得一乾二淨,於公於私都將獲得一條通達的大道。

六五、或益之十朋之龜,弗克違,元吉。面對天下共同敬獻的無邊的財富,最高統帥仍能把減損之道奉為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的重要法寶,並在全社會得到堅定不移地全面推行,終於匯聚和成長起戰無不勝的強大國力,無論面臨多大的挑戰和開創多麼宏偉的藍圖,他和他的人民都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上九、弗損益之,無咎,貞吉,利有攸往,得臣無家。這是一座堅固而雄偉的建築,集中了天下所有人努力自我減損的最終成果,是一座實力充盈的國庫。對國庫不再實行減損之道是沒有危害的,只要能始終保證它的正確用途,國庫應該永遠保持有增無減的態勢。任何一位收集和掌管這筆巨大財富的人都無權把它劃為私有,它是天下每個民眾共同擁有和共同享用的公共財富,是全體民眾共同構築和共同仰仗的國家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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