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文化博物館的金庸館日前正式對外開放,這在香港文化史和文學史上乃是一件大事。當人們感慨金庸為香港帶來的巨大文化聲譽和成就時,如何讓香港文學的生命之火燎原不熄,成為了人們熱議的話題。金庸不能夠只是一個符號,它應當成為香港文學不斷向前的動力。■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徐全
全港首個以著名作家查良鏞博士(筆名金庸)為主題的常設展館--「金庸館」,日前在香港文化博物館揭幕,透過三百多項展品,展示查良鏞博士武俠小說的創作歷程與貢獻。金庸館連同其互動節目展區佔地約二千五百平方呎。展館透過三百多項展品,包括早期流通的小說版本、珍貴的手稿、文獻和照片、小說改編的電影海報、電視劇主題曲唱片,以及查良鏞博士的私人物品等,介紹查博士的早期事業、武俠小說創作歷程及其小說對香港流行文化的影響。這也帶動了文學討論的風潮。
巨大的成就 時代的坐標
金庸的成就顯然是時代的坐標。香港文化博物館館長林國輝接受本報訪問時說,新派武俠小說乃是香港出現的品種;變成了本港作家的特色。他認為,金庸是一個很有想像力、很有創作力以及具有豐富知識的作家,所以其小說對海外讀者而言,香港成為心靈的故鄉,聯結了香港與海外的華文讀者。此外,金庸的小說對香港的普及文化具有很大的作用,因為彼時也是香港粵語電影和電視開始發展的年代,小說為影視劇提供了藍本。在林國輝的視角來看,金庸是一個讀書很多、刻苦努力的人,來看過展覽之後,便會發現,要苦練自己的功夫,而金庸本人的故事便是一個奮鬥的故事。
珠海學院中國文學系教授賴慶芳也認為,直至目前為止,可謂沒有人超越金庸。然而,未來的世界很難預料,文學家有無限創意,世界也不斷改變,若以未來無限的時間為單位,在單位之中相信會出現與金庸並駕齊驅的作家。
此外,賴慶芳對金庸的成就也進行了縱向比較。她指出,金庸創作武俠小說的五六十年代黃金時期,電視機不普及,大眾傾向閱讀報章雜誌獲取資訊,又喜歡以小說等文學作品作消遣娛樂,著名作家的小說作品備受注目。由五六十年代至七八十年代的這段時期,無網路資訊,無電腦網絡遊戲,無手機社交平台,生活較簡樸,閱讀風氣較濃厚,像金庸武俠小說般優秀作品自然成為眾人焦點,迅速掀起熱潮。
特殊的歷史時代:改編風潮
金庸的作品流行於大眾,與一種文化現象息息相關:藝術改編。本港作家蔡益懷在接受本報訪問時說,的確,與金庸時代相比,今天的香港文學作品被改編為電影、電視劇或者是漫畫的情形少了很多。他認為,這有兩個方面的因素。首先,金庸的作品乃是新派武俠小說,具有大眾通俗文學的色彩,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力,所以成為了作品改編的藍本。而另一方面,其他香港文學作品則比較偏向於嚴肅,受眾面比較小,所以自然也就難以被改編。
賴慶芳則認為,文學作品能獲改編為電視電影劇集是美好的事情,不妨以喜悅之心看待。首先,大凡改編成電視電影的文學作品,其原著必定引起讀者的注意,銷售也較佳;其次,電視電影劇集既協助文學作品在不同地區流傳之餘,將文學作品帶入多媒體領域。《三國演義》等古典文學作品,成為電視劇集、電影作品、網路遊戲後,小說中人物更廣為新一代年輕人所熟悉。金庸武俠小說被改編成電影電視,在電影或劇集播放期間,其作品總能在內地、香港、台灣三地掀起熱潮,再次成為大眾討論對象。
當前,香港文學乃是面臨一定挑戰的。賴慶芳提到,電視電影動漫、網絡資訊、電子社交媒體、手機遊戲的興盛,年輕人喜歡閱讀書籍或報章雜誌的已較少,人人皆能透過不同的平台將自己變成現實生活的主角。名作家花數月或一年時間出版一本小說,已不像以往那般受如斯多人注目,更遑論未有聲名的新晉作家。另一方面,現代出版成本降低,出版書籍變得容易,為滿足成為作家夢想的年輕人,可以自資出版作品,或由長輩出資代為出版。與此同時,出版商為生存而順應巿場,不斷出版各類五花八門的圖書,多如繁星的書種及龐大的出版數目,令新晉作家的作品沉埋在書海之中,幾乎沒有閃耀便沉寂。不願意譁眾取寵而又能成功「脫穎而出」的新晉作家,在兩岸三地的華人社會為數甚少。
另一個影響文學的乃是社會問題。賴慶芳說,香港以工商金融為主導,百物騰貴,樓價高昂至世界數一數二,人人只有拚命工作以求財富或可容身之窩居。文學作品既非可炫耀於人前的奢侈品,又非不可或缺的必需品,自然鮮有人問津。然而,科技的發達、網路的普及成就網路文學的興起。香港的文學創作,若能透過網路流傳至每一個都巿角落,甚至流傳至海外華人社會,會是讀者之福,也是香港作家之福。
香港本土文學的定義思辨
本土文化思潮的興起,多少會帶動香港本土文學作品的出現。賴慶芳提出,作者若以香港環境為寫作背景,或以香港特定年代的風景、人物、時事入題,能成為一種以文學體「裁」記錄時代的印記,建構一部分香港歷史。對整個中國文壇而言,香港本土文學可視作一種富有特定地方色彩的文學作品。透過文字的訊息傳遞,香港本土文學作品能拉近兩岸三地的距離,令大陸、台灣讀者更深入了解香港的情況,對香港這舉世知名又細如彈丸的都巿有深入的認識。但她特別強調,若果作者以本土為由,堅持用廣東話創作,作品的生存空間會較狹窄,因為銷售巿場幾乎只限於香港華裔讀者。廣東話是香港的母語,但書寫時是用中文書面語,讀者遍及中國內地、台灣,以及身處世界各地的海外華人。
林國輝則認為,金庸的作品雖然其背景是歷史,但是作品講述的乃是人性、人與人的關係,也讓大家注意到了小說與流行文化之間的關係。所以,在定義是否「本土文學」時,應該有很多的視角:作家是否在香港創作、作品在香港出版以及書寫的是否香港故事。
蔡益懷表示,香港文學或是本土文學,某一方面固然會有在地的特色、歷史經驗,但是不能夠狹義化:即只是限定在本地題材和本地生活。他特別以張愛玲為例指出,張愛玲並非香港本地作家,在香港生活的時間也不算長,但是其後來創作的一些與香港有關的文學作品,對香港文學乃是有巨大貢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