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莊」石刻 作者提供■ 肖 薊
太乙將軍別墅村，亦即廬山太乙村。坐落在廬山山南登山古道旁、含鄱口西太乙峰下。這裡，景色雖然好，只是路難行。
但凡到過廬山的人，都可能聽說過，甚或攀登過廬山好漢坡。好漢坡以陡「出名」，沿途地勢險峻、林深谷幽，稍不小心，就有失足之虞。好在石階小路，落腳還算容易，且最陡的路段，大約千級台階。太乙村則不然。一條從廬山含鄱口通往該村的小路，全是亂石隨意擺放而成的。較之好漢坡，要難走得多。長期以來，不要說外地遊客很少到訪太乙村，即便地道廬山居民，也沒有幾人步行前往的。
幾年前的盛夏時節，回廬山探親休假的我，曾與家人一道，從含鄱口乘坐纜車，去過一次太乙村。初次踏訪，印象不錯。太乙峰南端，有一巨崖，三面環山，一面臨湖，地勢十分險峻。站立崖上，放眼南眺，百里鄱湖，盡收眼底，這便是著名的望鄱崖，是觀賞鄱湖最理想的地方。置身崖頂，欣賞雲海，想起清代學者舒天香的名句：「雲為我舞，我為雲歌，雲乃仙之密友，仙謂我為雲癡」，有一種心曠神怡、飄然若仙的感覺。
古往今來，太乙峰歷經滄桑，不僅留下了無數名人雅士的足跡行蹤，而且是許多重大歷史事件的發生地、見證者。如，在國共兩黨第二次合作時期，周恩來就曾在這裡與蔣介石舉行過談判。而一代偉人毛澤東，對太乙峰也頗有興趣。1961年，中共八屆二中全會在廬山召開，這位幾乎走遍中國大地的偉人，也忙裡偷閒，親臨太乙峰，並留下一幅珍貴的歷史性照片......
年復一年，因地質「漸進式」變化，流水「恒等式」切割，廬山山南，崖懸谷深、層巒疊翠，到處可見兀立千仞的絕壁、飛流直下的瀑布，風景較之山北，委實要美得多。因此，當地一向有個說法：廬山美景在山南。在我看來，海拔800餘米的太乙村，無疑在默默然中，為山南增添了許多獨一無二、無以複製的人文景觀。
套用鄧麗君的「小城故事多」，廬山太乙村，是名副其實的「小村故事多」。為此，今次決定再去走一回。不是為了欣賞風景，而是為了追思歷史。我雖六十有四，但身體尚可，便刻意從廬山含鄱口徒步而下。上次乘纜車，居高臨下，觀光賞景，優哉遊哉，輕鬆愉悅。徒步則不然。開始一段時間，並無不適感覺。走着走着，兩個膝蓋隱隱有點疼痛起來。軍人出身的我，憑藉一股毅力，硬是靠着兩條腿，連續下坡兩小時，艱難跋涉到村裡。
到得太乙村，但見小樓若隱若現的「將軍村」，竹木混雜，根深葉茂；人跡罕至，生意盎然。不單清淨，而且安靜，實乃避暑隱居的好處所。無怪乎，1922年，國民黨將軍曾晚歸、劉一公等七人發起在此建別墅。「太乙峰頭太乙村，七人築室名柴門」，康有為這兩句詩，指的就是這地方、這些人。從那時開始，到民國十九年，蔣介石、蔡廷鍇、陳誠、閻錫山、胡宗南，以及吳奇偉、嚴重、李汝倬、馮玉祥等高級將官，先後也在此修建別墅。近百年過去了，走進太乙村，有一種與眾不同、別有洞天的感慨；置身其間，有一種穿越時空、回味歷史的感受。
這天下午，我們先是就近來到「嚴重別墅」前。嚴重，又名嚴立三，湖北麻城人，1918年畢業於保定陸軍軍官學校。1924年，孫中山創辦黃埔軍校時，嚴重任學生隊總隊長。不久後，任訓練部中將主任。北伐時，出任東路軍第二十一師師長，屢挫強敵，贏得了「北伐名將」的聲譽。嚴重十分贊成國共合作，要求每一個軍官必須忠於孫中山「聯俄、聯共、輔助工農」的三大政策，且與同在軍校的周恩來、聶榮臻、葉劍英等共產黨人相處融洽。1927年4月，蔣介石在上海發動反革命政變，大肆屠殺共產黨人，嚴重極為不滿、極力反對。1928年春，蔣桂戰爭發生之前，嚴重突然「失蹤」--隻身來到太乙村隱居。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嚴重以民族利益為重，結束了長達10年的隱居生活，抱定「赴國難，求死所」的志願，走下廬山，臨危受命，任湖北省主席。其間，他特別注重與共產黨部隊的合作，並與蘇維埃發表了《為抗日合作聯合宣言》，積極動員各民主黨派、團體，為抗日行動起來。嚴重忘我工作，積勞成疾，於1944年4月30日不幸病逝。
離開嚴重別墅，順着蜿蜒曲徑，我們光臨蔣介石別墅--「桂莊」，也叫「月泉別墅」，因別墅一側有汩汩泉水而得名。「桂莊」與嚴重別墅及其他別墅比較，並無明顯區別，只是多了一道圍牆和一棵桂樹而已。據說，桂樹原本有兩棵，係蔣介石宋美齡夫婦當年親手所種。「桂莊」之名，由此而來。又傳，1975年，蔣介石在台灣去世後，這兩棵桂樹中的一棵，突然枯死了。剩下的這棵，雖有點寂寞孤單，卻依舊生機盎然。
走出蔣介石別墅，但見圍牆外側一塊大石頭上，刻有「桂莊」二字。拍罷照片，離去之際，當年發生在這裡的「刺蔣案」，立馬浮現在眼前：1931年，蔣介石與胡漢民之間的矛盾日益尖銳。不久，胡漢民便被老蔣軟禁起來。於是，有人遂去聯繫上海灘有名的殺手王亞樵。王亞樵是一位充滿熱血豪情的愛國革命志士，他看到蔣介石違背孫中山的政策，背叛革命，對日妥協，早已義憤填膺。因此，王亞樵當即應允，隨後即與其所率領的「鐵血鋤奸團」密議刺蔣計劃。六月，蔣介石將去廬山太乙村的消息被王亞樵探知。他當機立斷，令手下十餘人化妝成遊客，潛往廬山。孰料，功虧一簣，蔣介石安然無恙，擔任刺殺任務之一的熱血青年陳成，卻倒在了蔣介石侍衛的亂槍之下，其屍體如何處理、最終埋在啥地方，至今仍是謎團一個。
離開「桂莊」，我們尋尋覓覓，來到隱廬別墅。隱廬的主人吳奇偉（1891-1953），廣東大埔縣人。1919年畢業於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第六期。陸軍大學將官班甲級第一期畢業。1937年率部參加八一三淞滬抗戰。1949年5月在廣東東江地區率部起義。同年出席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建國後，歷任中南軍政委員會委員、廣東省人民政府委員，是第一屆全國政協委員。撫今追昔，物是人非。當年發生在太乙村的「歷史故事」也好，「如戲往事」也罷，早已煙消雲散、無影無蹤了。可一個不爭的事實是，太乙村將軍別墅的主人，曾經都是叱咤風雲的歷史人物。有資料表明，當年在這裡居住的將軍中，有的後來還成為抗日名將，有的則進入中國人民解放軍隊伍，成為有功之臣。離開太乙村一些時日了，每每想起村西北角那個當年修建的、差不多有兩個標準籃球場大小的水泥鋪面，至今完好的「練武場」，耳邊彷彿聽到當年將士們練武時發出的吆喝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