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與玫瑰,是女性解放運動的著名口號。1908年3月8日的美國紐約,逾萬五名女性走上街頭爭取選舉權和縮短工時,這也成為國際婦女節的起源之一。110年過去了,女性的地位得到大幅提高,而近百年的變化更是劇烈和影響深遠。澳門藝術博物館收藏了一批宣傳畫,這批畫系統展現了女性在中國社會地位的變化。然而,現實和當下的諸多現象亦讓人覺得,真正的平等之路仍舊遙遠,廢除文化陳規陋習的道路依然漫長。
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徐全
在最近的社會新聞熱點中,發生在內地江蘇省鹽城市的一則新聞轟動了大江南北。在一場婚宴中,喝醉酒的公公強吻自己的兒媳。有人在現場拍攝了視頻,然後放到網上,引起輿論一片譁然。在引起激烈討論的版塊中,指責公公的人認為這是道德敗壞的表現;覺得小題大做的人則認為,這是別人家的事,只要不是太出格即可。
現實習俗仍值得深思
然而,若以女性尊嚴和解放的視角來看,公公這一做法則是對整個家庭倫理和法則的破壞。某種程度上,有兩種截然不同的女性主義觀念:一種認為,女性可以和男性一樣從事各種職業和工作,沒有必要將自己限制在家中成為洗衣做飯的家庭主婦;但另一種觀點認為,在家庭中相夫教子、洗衣做飯也是神聖的職責,應當獲得尊重。所謂男主外、女主內,只有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這兩種不同的女性主義,落腳點均是平等。只不過,一種是積極的、將性別意識模糊化的平等;另一種則是突出了性別差異的平等。然而,無論是哪一種平等,都不能夠容忍一個家庭中的長輩做出出格的事情來。因為在積極化的平等主義者眼中,女性的自由和自主不容侵犯;在強化女性特質的平等主義者看來,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不受侵犯。因此,為這位老人家的行為進行辯護,實在是對近代以來女性解放運動的一種踐踏和嘲弄。
兩種不同女性平等觀
但是,我們不能迴避的一個事實是:正是這兩種不同的平等觀,使得女性在百年來的中國呈現出了不同的樣貌。在澳門藝術博物館的宣傳畫展示中,我們會發現上世紀30年代的上海,出現在廣告牌上的女性主要展示的是清純可愛的面龐、苗條四肢和身材。
而廣告牌本身則是從商業廣告到政府宣傳畫多有涵蓋。若回到當時的社會背景看,所謂女性解放,其實是一種身體的解放,性格的解放,外在的解放。這是一種自廢除纏足以來就展開的解放運動。因此,在上世紀複雜的國際格局中,女性宣傳畫在某種程度上起到了國民國家建設大動員的效果。
正是因為這種效果,曾有學者寫下專著聲稱,那時的上海是摩登的時代。我們無法否認那時的上海流行而摩登,或許是女性解放造就了這種摩登;或許是摩登造就了女性解放。但強調上海摩登的人忽略了非常重要的一個事實:在當時的上海有大量的女性童工、有大量的女性勞動階層、有大量的女性居家市民。她們,其實與這樣的摩登毫無關聯。
因此,這樣的女性解放被看作是落後和不合時宜的。這是歷史的事實。因為這種只在乎感官外在、只側重城市生活享樂的女性解放,帶來的是女性成為一種物質化的工具,成為了交際場上被追逐的對象,成為了三流小報的頭條。全民娛樂化的後果,是包括中產階層在內的社會精英對大眾所遭受的苦難視而不見,最終引發底層民眾的反抗。因此,上海摩登的時代也結束在戰火的硝煙中。
1949年之後的宣傳畫,女性的形象塑造出現了新變化。在澳門藝術博物館的作品中,女性的解放開始從外在和形體走向了精神和靈魂。宣傳畫中的女性不再是嬌美動人的形象,而是突出了作為底層民眾的色彩;她們的解放是圍繞自身思想的淨化而推動的。
因此,藝術形象的塑造上出現了體現集體主義風格的群像場景,女性本身也具備了男子氣概。這個時期的女性解放,乃是讀書、寫字、參與生產和建設。女性解放有了進取化的詮釋。
相異價值對撞引弊端
進入改革時代的中國,宣傳畫並不在展出範圍中,但是成長於改革年代的中國人,對性別解放有了新體驗。各種相親節目層出不窮,各種選美比賽競相登場,文藝界的緋聞層出不窮。從本質上來說,這是兩種不同的女性解放與平等觀念對撞造成的。
當資本可以獲得權力、權力可以獲得資本時,能力和智慧的意義便被邊緣化。人們不再視追求精神理想、學業知識、專業技能的女性為標杆和楷模。相貌和大膽程度,成為了衡量女性的畸形標準。從柔美的上世紀30年代,到昂揚的50年代,再到當下的社會寫實,女性的形象被不斷闡述、不斷解釋、不斷描繪。
然而,真正屬於女性自身的價值和意義卻被忽略了。性別議題的研討也是一種階級、階層的探討,只要一個社會中,女性不能夠獲得真正的解放,則社會的風氣和弊端依然會持續下去。從這個角度說,女性解放絕不能走回頭路,也不能讓女性物質化的情景招搖過市。文化藝術是宣導價值觀的重要載體,即使在今年,那些已被視為是與西方右翼民粹不兼容的平等主義、反思主義電影,仍舊佔據了奧斯卡獎不少比重,這或許是對女性解放運動的另一種鼓勵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