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蜜蜂在花間忙碌。 新華社■ 俞慧軍
油菜花開了，濕漉漉的記憶潛入煙雨氤氳的江南；記得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仲春，鄉村孩子匍匐在家門口，等待雨霽後油菜花叢中捕捉蜜蜂的那一刻。上小學的我對蜜蜂的情愫勝過了讀書，放學後便與同村的夥伴來到花兒盛開的地方或農家泥牆的縫隙中捕捉蜜蜂，為此沒少挨過爺爺的「家罰」。父母長年在外地謀生，我居住在爺爺家。爺爺的家蟄居在鄉間一個偏僻的小村落，家境雖貧寒，但奶奶對我卻很嚴厲，每天傍晚，總要我在練習簿上抄寫十遍生詞，並給我講故事，要我記下寫成作文。一個學期下來，我的語文成績在班級排名第一。奶奶看了成績單，感歎道：「不要太苦了孩子，娘又不在身邊，讓他玩去吧。」奶奶知我鍾愛蜜蜂，專門為我騰出一間靠河的泥坯房，讓我放置蜜蜂；從此泥坯房裡的罈罈罐罐放滿了我從田野花叢中、老屋泥牆小洞裡掏捉的蜜蜂。我用透亮的面紙鑽若干個小洞，封住罈罐口，並在罐子裡搭起樹架，放入各種鮮花，便成為蜜蜂的家。每逢周日，我總會抱着裝有蜜蜂的罐子，來到田野，放飛這些可愛的小精靈。一次次捉拿蜜蜂，又一次次放生蜜蜂，是孩提時難以忘懷的歲月。在這難忘的童年歲月裡，一首首關於蜜蜂的詩詞銘刻在我的腦海：「雨前初見花間蕊，雨後全無葉底花。蜂蝶紛紛過牆去，卻疑春色在鄰家。」這是唐代詩人王駕的《詠蜂詩》。「年年花市幾曾淹，斟暖量寒日夜添。採得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這是唐代詩人錢起的《蜜脾詠蜂》。「三百天來九州跑，南疆北國採花嬌。終日釀蜜身心勞，甜蜜人間世人效。」這是當代詩人葛顯庭的《詠蜂》。
春夏之交時節，鄉野的阡陌、田埂、灘地盛開着星星點點的花兒，點綴在綠色的曠野，似一幅凝固的油畫。村子裡來了一位姓林的養蜂人，高大的身軀，滿臉的鬍鬚，一個性情十分溫柔敦厚的北方漢子。他把二十多隻蜂箱安置在爺爺種植的那片油菜地邊。星星閃爍之夜，坐在蜂箱旁，聽老林抑揚頓挫地講述許多與蜜蜂有關的美麗故事和膾炙人口的傳說。年屆七旬的老林至今還給我郵寄與蜜蜂有關的書籍，讀了這些書才知曉，油菜花、荔枝花、刺槐花、紫雲英、桂花、椴樹花等數十種花均是蜜蜂釀蜜的「蜜罐」，一年四季的祖國大地都有蜜蜂「甜蜜的家」。
孩提時，看到一個奇異的現象：春雨突襲時，一隻幼蜂淋濕了翅膀飛不動了，群蜂便結隊護送。在蜜蜂社會裡，牠們仍然過着母系氏族生活。在牠們這個大家族中，有一個蜂王（蜂后），牠是具有生殖能力的雌蜂，負責產卵繁殖後代，同時「統治」這個大家族。而工蜂在這個群體中數量最多。兒歌唱的「小蜜蜂，整天忙，採花蜜，釀蜜糖」，是指勤勞的工蜂。除採粉、釀蜜外，築巢、飼餵幼蟲、清潔環境、保衛蜂群等，也都是工蜂的任務。從春季到秋末，在植物開花季節，蜜蜂天天忙碌不息。冬季是蜜蜂唯一的休閒期。智慧不凡的蜜蜂想出了特殊的辦法抵禦嚴寒。當巢內溫度低到13℃時，牠們在蜂巢內互相靠攏，結成球形團，互相照顧，共度寒冬。去年春意盎然的季節回鄉省親，我驚奇地發現，以往在行人頭頂飛翔的蜜蜂不再纏繞了，春野百花叢中蜜蜂的「嗡嗡」聲消失了。無論是百花盛開的春夏，還是花團錦簇的秋季，我細心觀察蜜蜂的蹤影和生存狀態。兒時的泥巴牆被鋼筋混凝土牆替代了，一條條彎曲的小河旁那一片片油菜地被林立的廠房湮沒了，蜜蜂的棲身地愈來愈小。大自然恩賜的家園與人類創造的家園在悖逆的理性中如何實現和諧美滿？奢望聆聽這夢寐以求的蜂鳴聲，是在一個艷陽高照的午後，我潛入到西涇河那一片原生草灘地，分明看見兩隻孤獨、可憐的小蜜蜂側身簇擁着一朵野花的花蕊，「嗡嗡」作響，顯得很無奈、很悲傷。據報道，去年秋，人們最先在美國發現這一神秘現象，一些養蜂者報告說，大量蜜蜂神秘地「集體失蹤」。如今，美國西海岸的養蜂企業已損失大約60%的蜜蜂，而東海岸則有70%的蜜蜂消失。蜜蜂消失現象又像瘟疫一樣傳到了歐洲各國。在西班牙，目前已有報告稱數千個蜂群失蹤。
蜜蜂數量的大量減少將對生態環境產生負面影響，蜜蜂的授粉對於果園、農作物、瀕危物種保護、城市園藝以及生態恢復都具有重要意義。蘋果、杏仁、櫻桃、黃瓜和其他許多農作物的生長都需要蜜蜂的授粉。此外，奶製品生產和牛肉工業所需的草料，也離不開蜜蜂的授粉。如果蜜蜂滅絕的話，農作物、草料將無法生長，家畜也將因此滅絕。一些科學家認為，這一罕見的現象是由人類大量使用手機等電子產品造成的。由於手機通信網絡和輻射影響其導航系統，本來非常戀家的蜜蜂再也無法找到回家的路，最終選擇了大批地離去。我認為，現代工業產生的污染物和現代農業大量使用的活性添加劑也是導致蜜蜂神秘失蹤的罪魁禍首。科學家警告說，蜜蜂的大量失蹤將使人類生態系統的未來遭遇很大威脅，農作物可能因此大量減產，最終可能面臨食物短缺。
酸甜苦辣是人類味覺的依賴元素和生存因子，蜜蜂作為甜蜜事業的締造者，既是勤勞的象徵、美麗的化身，更是一位默默無聞的奉獻者。一隻蜜蜂每天飛出去15次左右，一天可採花蜜0.27克，蜜蜂的壽命為30至40天，一隻蜜蜂一生能產3克左右蜂蜜。蜂蜜的成分除了葡萄糖、果糖之外還含有各種維生素、礦物質和氨基酸。蜂蜜是糖的過飽和溶液，低溫時會產生結晶，生成結晶的是葡萄糖，不產生結晶的部分主要是果糖。人類利用蜂產品的歷史十分久遠，其中蜂蜜是人類最早利用的甜食。在早期，人類可能是極偶然地在空心樹、木頭或山洞中發現了蜂巢中的這種甜味物質。在非洲，土著村民用一種叫做尋蜜鳥的鳥來幫助他們尋找非洲蜂蜜的蜂巢，然後割取蜂蜜。蜂蜜曾被人們看作是極為富有的標誌。《聖經》告訴人們，上帝許諾給猶太人一塊流着奶和蜜的土地。在人類發現蔗糖和甜菜糖以前，蜂蜜是人類唯一的甜味劑。考古學家在西班牙發現的岩洞中，出現了人類採獵蜂蜜的壁畫，距今已有八千年的歷史。中國殷墟出土的甲骨文中，已出現「蜜」字。早在三千五百年前，古埃及人已知道用蜂蜜治病。在古印度，蜂蜜和牛奶被列為延年益壽的飲料。除了蜂蜜外，蜂花粉、蜂王漿、蜂膠也是人類熟知的蜂產品，而蜂毒的運用也逐漸受重視。蜂產品對於人類的貢獻已是毋庸置疑，蜜蜂的品格鑄造了可歌可泣的蜜蜂精神：精誠團結、躬身勞作、播灑甜蜜、大愛蒼生。蜜蜂永不懈怠、孜孜以求、勤奮敬業的品格，使牠無愧於佩戴人類美麗天使的桂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