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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語背後】憶王孫.林芝隨想

2018-05-15

江 鄰

 問君何以逐風流?

 高處不堪寂寞愁,

 滾滾紅塵一夢休。

 莫強求,

 最是隨緣上二樓。

見到林芝,想到靈芝。靈芝是一味名貴中藥材,味甘,性平,有滋補、養心、鎮靜和強身健體的效用,其藥性貴在溫補。林芝是西藏的一個地級市,位於雅魯藏布江中下游。林芝得名並不緣於靈芝,而是由藏文「尼池」或「娘池」音譯而來,意為「娘氏家庭的寶座或太陽的寶座」。

那麼,林芝與靈芝,有沒有關係呢?還是有的。全世界200多種靈芝,能夠食用的主要有6種:赤芝、黑芝、青芝、黃芝、白芝、紫芝。有一種生長在高海拔地區的稀有品種,外表接近普通有柄赤芝,而肉色為雪白色,味奇香,具有補氣安神、止咳平喘、抗缺氧、延年益壽的功效,常用於高原反應、眩暈不眠、心悸氣短、神經衰弱、虛勞咳喘。這種靈芝被命名為西藏靈芝,主要產於林芝市。

當然,由林芝想到靈芝,主要還不是因為林芝是西藏靈芝的主要產地。而是初到林芝之時,這方水土以其凝天地精華、得陰陽清和之魅力,切合了靈芝依天法地的藥性,讓我怦然心動。

到林芝之前,我已在香港住了兩年。香港給人的感覺是溫潤的。不管氣候,食物,還是人際關係,溫潤的感覺無處不在。甜津津的,暖洋洋的,溫吞而黏乎,抓不實看不透,一種可意會不可言傳、欲說還休的味道瀰漫四周。

與之截然相反的,則是前幾天剛剛經過的崑崙山口。直面莽蒼蒼的崑崙山,最強烈的感覺是震撼。每一塊岩石,每一條山脊,每一彎溝壑,都與你裸程相見。強勁的山風,蕩滌茪漱葀`處的塊壘,把一切悲情和狹隘幻化成透明的雲彩。萬山之祖以她無與倫比的博大和自信,逼視荍A的心靈,讓你無從迴避,無從遮掩。

我一度對溫潤的香江津津樂道,更為蒼莽崑崙所感動。可是,又覺得那溫潤之中缺點陽剛,蒼莽之外少些陰柔,總不免有一絲遺憾。而當我踏足林芝,透心的清爽撲面而來,遺憾便蕩然無存了。

林芝的特別,緣於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喜馬拉雅山脈和念青唐古拉山脈由西向東平行伸展,與橫斷山脈對接。東南低處正好面向印度洋開了一個大缺口,順江而上的印度洋暖流與北方寒流會合,在這片區域造成熱帶、亞熱帶、溫帶、寒帶多種氣候帶並存交融的奇觀。大洋暖流常年魚貫而入,大山植被終日吐故納新,使雪峰皚皚、古木森森、綠草茵茵處於平行時空。高原的凜冽與海洋的潮熱完美結合,孕育出這片清新清涼的天擇之地。

林芝素以雪域江南著稱。最初聽到這個說法,我是有些不以為然的。大凡國人都有好比擬的習慣,什麼遠東威尼斯、東方巴黎、塞外蘇杭之類。這種比擬有助於彌補想像力的貧乏,雖不免牽強,卻能給人直觀的印象。不過遠東威尼斯終究不如威尼斯,東方巴黎肯定遜色巴黎,塞外蘇杭也只是蘇杭九牛一毛。沒想到,林芝這處雪域江南,卻不是江南勝似江南。

江南有青山,林芝也有;江南有綠水,林芝也有。可林芝有雪峰,有雪峰下千里鋪展的大草原,江南卻沒有。這是海拔的造化。至美,是需要有高度的。

江南繁華太久,歷朝古都,車水馬龍;林芝卻孕於深山,自生自長。一個充分地張揚,一個厚積而薄發。這是精神的落差。至美,是需要有涵養的。江南交通太便利,眶給銢鶠A人人可以輕易得之;林芝卻天遠地隔,深藏不露,不歷經千辛萬苦,不可以近其身。這是大自然的矜持。至美,是需要有距離的。

西藏是詩歌,林芝是詩眼。西藏是歲月,林芝是春天。這春天,始於山野桃花冒出第一個花骨朵。林芝的桃花全是野生的,桃樹林綿延百里,總面積超過500畝。目之所及,一片片蒼勁的桃樹依山而上,粗壯結實的樹幹和燦爛的花朵相得益彰。不禁讓人感歎,生在林芝,長在西藏,連花朵都會變得壯美。

由物及人,別有氣象萬千。觀人性種種,有君子、小人、聖人之分,眾生皆可以此為坐標,找到自己的影子。君子性若水,清清爽爽,坦坦蕩蕩;小人性若油,潤滑細膩,八面玲瓏;聖人性若峰巖壁立,傲視萬物,拒人千里。如果說熙熙攘攘的香港,華洋雜處,空間狹小而精明之人事太多,時不時讓人體味到小人的氛圍;萬里崑崙,遺世獨立,成就了聖人的氣度;那麼,群山環抱的林芝,鍾靈毓秀,孤芳自賞,則展示了盈盈君子之風。

大凡人之安身立命,居高處不堪寂寞,於底層又受不了那份渾濁。故有蘇東坡遺世絕唱: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亦有屈夫子仰天而歎: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以見放。

高寒低不就,風雅之士,何以自處?勸君不妨上二樓。二樓是一種狀態,也是一種心態。如藥中靈芝,滋陰而不膩,壯陽而不燥;如人中君子,身處紅塵而不染,心沐清風而不孤。居易隨緣,清濁自得,這正是林芝帶給人的審美享受。

千年回眸,猶見漁父莞爾而笑,鼓枻而歌: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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