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仲鳴
有學子叩門問曰:「吾等是否須讀古文哉?」答曰:「然。蓋方今之世,中文日頹,多染西化,不堪入目也。」學子曰:「然則,是否讀《古文觀止》、《古文辭類纂》此類選本,抑逕讀原書?」吾沉吟良久,曰:「選本較善。《古文觀止》固佳,然有乙本,卻合汝等細讀。
學子喜而問道。余從書櫥揭示一書曰《古文粹讀》,曰:「此乃今人高孟元、高強所編著,極好。」學子翻閱,喜,央借而去。
書出版於二零零九年,據書前張紅運〈序〉云:「高孟元、高強......用心良苦,期望借此為青少年學習古文提供一些精粹的文本,因此,從篇章的選擇到字詞的註釋,他們都有意思地針對這個閱讀群體。」其言對極,尤以「精粹的文體」句切中所選。書分「求學篇」、「治學篇」、「寫作篇」、「為政篇」、「愛國篇」、「雜談篇」。當中以首三篇最堪後生小子讀。特推介略談之。
「求學篇」援引刻苦攻讀之逸事,如李白遇老嫗,要以鐵杵磨成針,懶散之李白頓而悟學。車胤囊螢夜讀之典故,吾等童時多聞之,今引原文以觀,特感深刻。「囊螢」事見《晉書.車胤傳》:
「胤恭勤不倦,博學多通。家貧、不常得油。夏月,則練囊盛數十螢火以照書,以夜繼日焉。」
文章短而甚精練焉,編者註釋亦詳。
書中引名人苦學之事,皆短而可誦,堪稱後生小子楷模,讀之再三應感羞愧,豈可再迷手機乎!
「治學篇」中有〈推敲〉篇,乃吾授寫作課輒引用,蓋文章尚推敲,一字一句須迸吐心血,始可得佳句;此乃唐時賈島苦吟之事也。又如〈王安石改詩〉段:
「王荊公絕句云:『涼口瓜洲一水間,鍾山只隔數重山。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吳中士人家藏其草,初云『又到江南岸』,圈去『到』字,注曰『不好』,改為『過』,後圈去而改為『入』,旋改為『滿』,凡如是十許字,始定為『綠』。」
一字之易十餘回,其嘔心瀝血可見。「綠」為形容詞,茲引之而成動詞,全詩頓生色不少,江南春意,躍然眼前也。王荊公與賈島俱是「推敲大師」。
「寫作篇」如〈脫套去陳,乃文學之要訣〉、〈切忌拾人牙慧〉、〈文章須多改〉、〈語貴含蓄〉須細讀,既可習文言又可領其意。如選自清.黃人《小說小話》曰:
「小說之描寫人物,當如鏡中取影,妍媸好醜令觀者自如,最忌攙入作者論斷。」
單從「最忌攙入作者論斷」句,已見此位黃人先生,實為現代小說之先模,與後來評者之切忌作者介入論先後輝映。
此書所選之文,既有深意又可窺文言之境,比之《古文觀止》等書,實為青少年之最佳讀本也。坊間已無,出版者宜再加翻印,以惠天下學子。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