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羅大佺
幼時的我，喜歡讀書。三姐朗讀課文，我就在一旁跟着默默念誦。5歲多時，就已經能背誦好多篇小學課文了。但因為家窮，遲遲沒有上學。7歲那年的9月，看到村裡好多小夥伴都去報名，纏着父母要上學。父親塞給我一元錢，心裡便快活得像隻小鳥，風風火火地向小學校跑去。
招收新生的老師姓吳，教過我大哥，也教過我三姐。三姐帶着我去上學時，還曾經因為我在課堂上搗蛋，被他揪到黑板前亮過幾分鐘的相呢。此刻他正坐在教室裡的一張課桌前，被一群小夥伴圍着，手裡的圓珠筆不停地劃拉，填寫繳費收據。看到一些小夥伴垂頭喪氣地回去了，我怕報不上名，可又擠不進去，便怯怯地等待着。輪到我時，我一口氣向吳老師背誦了好幾篇課文，報名的小夥伴都驚呆了，吳老師滿意地點了點頭。可一看到我遞過去的只有一元錢，吳老師的臉立刻沉了下來：
「一元錢不報。」吳老師說完，不再理我，埋頭給別的小夥伴填寫收據。我的心一下縮緊了，哀求道：「老師，我先交一元錢，以後再補交吧。」「不行，差一分錢也不報。」
那時小學一至三年級的學費是三元貳角錢，一元錢距三元貳角錢還很遠，這可怎麼辦啊？來時的高興勁兒一下煙消雲散，我磕磕絆絆地回了家。
一回到家裡，我就守着父母鬧個不休：「你們不是說一元錢能報名嗎？為什麼我去了吳老師不給我報？」「別急，明天我帶你去。」面對我的焦躁，父親平靜如水。「許多帶一元錢去的都沒能報上名呢，您去就能報上？」我不相信父親的話，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又蹬腿又扭身。「報不上名就不讀嘛，讀書有什麼好的？穿了鼻子，被老師牽着，想跑也跑不了。」大哥一旁逗我。「我不怕穿鼻子，我就要讀書。」這下我哭鬧得更兇了。「哭什麼哭，我說能報上名就能報上嘛。」父親不耐煩起來。
第二天父親領着我來到學校，學校已經開始上課了。父親找到吳老師，給他說明家裡的困境，請他先給我報上名，等以後有了錢立即來交清。昨天差一分錢也不給報名的吳老師這時一下點了頭：「行，羅大爺，你是我們這裡的老實人，我們信得過您。昨天沒看清是您家的孩子，如果看清了，就給他報了。」送我們出校門時，吳老師又附上一句：「交齊學費才能報名，是針對那種有錢也賴賬的人定的。」
回到家，心裡樂得像喝了砂糖水的我疑惑地想：昨天兇巴巴的吳老師，為什麼父親今天去給他打聲招呼，就把名給我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