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在中學教書，學生平日作文，多屬「命題作文」，即學生按題意構思文章，而無須創作文題。然而，偶爾學生參加徵文比賽，或投稿，便須連題帶文一併創作，為詩、文命題，其實很考工夫。筆者有幸，常有幸「先睹為快」這類作品。學生創作的詩、文，常常見到以「無題」為題目，筆者每每見之，總是不敢怠慢，抱着期待的心態閱讀，然這類文章的水平往往令人失望，主題內容也跟「無題」格格不入。想是作者懶於構思題目，或是思而弗得，故煞有介事，大筆一揮，題之以「無題」。
古今中外的詩文，大都有命題。題目的作用，不外乎點出主旨、吸引讀者等。中國古代卻有一類詩叫作「無題」，「無題」乃例外的命題法。「無題」其實並非沒有題目，之所以用「無題」作題目，可能是因為遺失題目，而由後人補上「無題」二字，也可能由於作者不便，或不想直接用題目來顯露詩歌的主旨。「無題勝有題」，用「無題」作題目，往往寄託着作者難言的隱痛，莫名的情思，苦澀的情懷，執着的追求。
歷代文人對「無題」這種詩體也很有研究的興趣。清人張採田曾說︰「無題詩格，創自玉溪，且此體只能施之七律，方可婉轉動情。」近代學者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云：「詩詞中之意，不能以題盡之也。」他認為無題詩之所以無題，是因為沒有題目的限制，能讓讀者有更寬闊的想像空間，以揣摩作者創作時的心境，且能使詩的意境更寬廣，跟中國古代山水畫的「留白」手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李商隱代表 故意不起題
無題詩多為五言和七言。李商隱可說是古代無題詩的代表人物，他的無題詩膾炙人口。古詩和詩三百因失題而無題，李商隱的詩卻並非失題，而是故意不為題。後世學者歸納李商隱把詩取名作「無題」的原因，大致有二︰一是無法為題。蓋因情感複雜，不能以一題命名。二是無題可題。當時心情混亂，一時不知如何下題。李商隱的無題詩，多作於他仕途不順遂，感情失落之時，故李商隱以「無題」為題的詩，雖看似沒有標題，實則詩人表達的感情更加強烈、深刻。
《全唐詩》中收入了16首李商隱的無題詩，另外，還有許多他的詩以篇首或句中二字標題，如《錦瑟》、《為有》、《碧城》等，雖屬有題，卻跟「無題詩」同工異巧。茲引錄兩首李商隱比較有名的無題詩共賞︰
《無題》(昨夜星辰昨夜風)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隔座送鈎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
嗟余聽鼓應官去，走馬蘭台類轉蓬。
《無題》(相見時難別亦難)
相見時難別亦難， 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 蠟炬成灰淚始乾。
曉鏡但愁雲鬢改， 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 青鳥殷勤為探看。
■李昂尼 現職中學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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