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浩 香港能源經濟學會會長 浸會大學退休教授
近年美國聯儲局逐步上調利率,但早前鑑於本港銀行體系的資金仍然充裕,金管局決定暫不跟隨,故現時港息(尤其銀行同業之間的借貸息率)仍維持於低水平。美國聯儲局於6月13及14日召開議息會議,會後宣佈下半年將加息兩次,共一厘息,屆時港息會有上調的壓力。
本港行將跟隨美國加息,因為港元與美元掛u,稱為「聯繫匯率」。此一制度源於上世紀80年代,操作如下:倘若港元兌美元跌至7.85的弱方兌換保證,即1美元可兌7.85港元時,金管局便買港元沽美元;相反,如升至7.75的強方兌換保證時,則反其道而行沽港元買美元。目前一些論者認為,局方宜及早加息,不宜等到「危急」之時才實施,然而上述機制十分透明,而且一直以來行之有效。試想,若然港元未觸及7.85的弱方兌換保證之前,局方已貿貿然入市買港元,屆時可能會引起市場不必要的猜測或憂慮。
倘若兩地息差進一步拉闊,吸引沽港元買美元的套息活動,變相把港元推向弱方,屆時很可能觸發上述機制,變相令本地銀行體系的港元結餘減少,一段時間後港息自然會跟隨美息上升。例如,近月港匯一度轉弱,多次觸及7.85的弱方兌換保證機制,令金管局多次入市接錢,使本地銀行體系的結餘由近1,800億元大減至1,094億元。此等情況,令不少人擔心會否重演1998年金融風暴的光景:當時一些金融大鱷,先在股票市場上沽空股票、期指及期灌,再沽空港元,繼而大大扯高港元拆息,令股匯兩市大瀉,實行雙邊獲利。
但種種跡象顯示,重演上述情況的機會甚微,原因如下:
第一,本港財政穩健,經濟實力雄厚,外匯儲備豐厚,而且特區政府每年都有龐大的財政盈餘,即收入比支出大得多,例如2017至2018年度錄得1,489億港元的淨收益。在如斯背景下,若然有炒家要重演上述的雙邊操作,所需資金以千億港元計,難度較20年前大增。
第二,經歷了亞洲金融風暴的慘痛經歷後,證監會和金管局等監管機構明顯比以前更小心提防潛在的風險。市場上誰人借出港元,誰人在期指期權市場及股市沽空,證監會和金管局都心中有數,對大空倉有監視。
例如,目前本地銀行體系結餘跌至接近1,000億元,若然炒家要沽空港元,必須向銀行借港元,方能發動攻勢。然而,本港金融市場的資金池比以前大很多,持份者亦更多元化,除了外資,還有許多內地資金,只要此等大行堅決不借出港元,欲興風作浪者亦難以得逞。此時借出港元,如同參與擾亂香港金融市場的秩序,在習主席主張維穩及嚴厲打貪的背景下,相信內地資金不敢輕率為之。
另一方面,港息上升對樓市的影響亦不容漠視。政府規定銀行體系嚴格審批按揭貸款,業主需通過壓力測試:假設市場將來加息3厘,他仍能負擔得起供樓的成本,貸款才獲批核。這是一項強而有力的防禦措施,監管部門一直在嚴防過度借貸的情況。近期就有大買家以高價購入一幢位於中環的著名商廈,涉資數百億港元,但其中有買家事後無法向銀行借到錢,最終被迫要從其他渠道以十多厘的高息借錢來埋單。
樓地按揭還有其他過度借貸的問題。例如,某業主原先從銀行只按到七成的按揭貸款,但一些發展商卻提供二按服務,額外借出餘下兩至三成的資金,由於不涉及銀行,毋須通過上述的壓力測試。同時,目下很多年輕人買不起樓,需要向父母借錢作首期,一些父母甚至把自住物業按給銀行借錢給子女作首期,一旦樓價下跌兩三成,此等家庭上下兩代皆背負沉重擔子,社會怎會和諧?
本港加息周期即將展開,在超高樓價的背景下,若然遇上一些政經大事,例如股市暴瀉及國際大事等,可能會觸發樓價顯著回落,屆時必產生極大的震盪,導致社會不穩。政府及各財金官員宜作通盤考慮,未雨綢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