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星
身體不適,最近做了幾項檢查。心存各種顧慮,少數更直觀的檢查我沒去做。不適症狀久未消除,思想壓力漸大,心情甚是波動。一直想轉移下注意力,幾天來刻意在強迫自己鎮定、淡然、多鍛煉,想方設法嘗試着調整。
下午上班前,我給遠在省城曾經帶過我的王樹村教授發信息,諮詢他甲癬的相關治療方案。妻子自前年就在附近的一家修腳店治療甲癬,已經兩年多了。每五天去一次,花了幾百元,輕輕重重反反覆覆,一直沒治癒。下午下班後,打開微信,王教授已給出了方案,並告知根據輕重,選擇是否同時口服藥物治療。
我把妻子甲癬的照片發給他,知他忙,沒催要結果。但不久收到留言,說只需要外用藥即可。因為告訴我的藥是通用名,我又追問哪個牌子的效果更好。可能王老師又忙開了,等了許久才回覆。
在等回覆時,我想起一位朋友跟我談論的一個話題。於是上網查證。朋友說她參與了本單位的徽標設計,第一個交的稿,且交了多幅稿。一家不大的單位,會設計徽標的同事寥寥無幾,所以遲遲沒人交稿。當朋友的徽標設計稿在單位的微信群晒出後,確實起到了拋磚引玉的作用,點燃了很多人的投稿熱情。
從網上找圖的,請人幫忙設計的,找我那朋友把幾張徽標搞拼湊的,有十幾幅一股腦被晒出來。經過了一段時間沉澱之後,辦公室把設計稿打印出來,然後排在一起,拍了張「集體照」打印出來,送到各科室。每科室有一個投票權。打印稿上的徽標,大的大小的小,色彩也失真,設計理念比小螞蟻肚子還小,根本看不清。送到科室之後,有的科室根本就是應付性的投了一票。
朋友說她們科投了她的作品。還有一個科室,投票時朋友恰好去辦事,投票人直接問朋友哪個是她設計的,聽朋友說有三張在圖上,投票人就直接選了張朋友的投了票。因為投票人沒細看設計稿,雖然投了朋友一票,朋友也並沒感到高興。類似的投票,估計有不少。
如今,很多徵文或設計稿徵集,甚至看似正規的選秀節目,也採取點讚投票等方式,孰不知這樣的評選看似公平,弊端卻更大。有的評選一個IP只允許投一票,或者一天只允許投一票,這毫無意義。對於網絡專業人員來講,一台電腦一天可以投無數票,IP地址限制更不是什麼多難擺平的事。實名投票,有相當一部分人看的也未必是作品本身。朋友說,礙於情面,有人讓她幫忙把網絡上別家單位的徽標拿過來,稍作增減變成自己的作品,朋友給改了,還改了好幾幅。稿件評選完後,一幅我那朋友根據她一位同事要求拼湊來的「作品」勝出。那個徽標的主體元素,其實是照搬另一家單位的徽標,只不過又添加了點小修飾元素在旁邊。朋友的徽標落選,她並未覺得失落。讓她覺得添堵的是,她礙於情面替同事動手拼湊的一幅徽標居然要變成單位的徽標。朋友了解這方面,她知道這涉嫌侵權。如果跟單位領導提醒,又可能被別人說成攻擊他人。朋友一時鬱悶,跟我聊起這事。
我正看微信消息,妻子發話。嫌我一回家就抱着手機看,嘮叨說有空看看專業知識總比關心這類事情強。問我人家侵不侵權與我有多大關係,也嫌我朋友多管閒事。身體不適持續存在,心裡本就七上八下不是滋味,已憂心忡忡幾天,我一直在積極想法調整情緒。讓她一句話給引爆,氣得我猛地站起,獨自出門散步。小鎮的夜晚,各式各色燈光輝映。本想去超市買個籃球,去附近一家小學打打球。因超市體育用品櫃枱沒人值班,其他人不願幫忙銷售,未能如願。我又去另一家大型超市沒有籃球。一時無處可去,臨時決定繞着小鎮隨便走走。
沿着327國道,我從單位前的小廣場出發,先向西北走。國道邊的樓宇,被各種企業和店舖佔滿。飯店、賓館、超市、汽車裝飾、眼鏡店,燈光閃爍,像是瞪大眼睛在夜幕裡尋覓顧客。有的店舖有徽標,有的還沒有。各種徽標,各有特色,也不乏侵權別家店舖的。看在眼裡,思考在心。像這類沒有自己理念也不求發展的小店舖,只在小鎮上的一條街道的某個角落生存,看着人家的徽標好拿來用用,還真不好處理。真被人家追上門,把徽標撤下或者改掉,對一家小小的店舖來說,真沒啥大不了的。在一些犄角旮旯裡,存有類似侵權徽標滿天飛的現象,也就成了見怪不怪的事。
國道上大車小車,一輛輛在疾馳。沿着國道步行,噪音大,燈光刺眼。走了大概三四里路,我折向北過東固大橋,在第一個紅綠燈處沿濱河大道東行。濱河大道與國道以北的房舍有一河之隔,顯得靜了許多。車輛少了,路兩邊沒有店舖和建築,路上也少見行人。走了大概四五里,發現河面變得特別寬。夜晚看去,河面泛着燈光,有些黑漆漆的模樣在燈光起伏處晃動。太過靜寂的地方,一個人有些不太舒服,幸虧偶爾有車輛駛過,送來一束束光。一個人在這樣的路邊行走,似乎並不安全。
朋友說,經過反覆思考,經過再三考量,她還是給單位領導發了條消息,請他一定在定稿時問清所選徽標是否原創。若非原創,用久了才發現主體元素是套用其他某家或幾家單位的徽標,到時一定會有負面影響。單位領導很重視,隨即作出了相應回覆。
我這朋友,做事有時很較真,有時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能不多嘴就不多嘴。關於徽標的事,她說一旦用得不恰當,受損的將是單位榮譽,她也是其中一員,不想明知不可為而不告知。而讓她幫忙拼湊徽標,也是一個關係挺不錯的同事之前要求的,恰被選中。自己的作品落選,選中的作品有侵權嫌疑,說與不說,她都特別難為情。朋友的為難,理解的人會理解,不理解的人肯定有很多理由駁斥。就像我因妻子的一句話氣得一個人獨自外出散步。之前的鎮定,只是不想讓家裡人擔心。
妻子可能真的沒有察覺,誤以為我的不適已消除。但是,我自己並沒有恰當理由說服自己打消顧慮。不適在我身上,這個事實是裝不出來的。別人可以被我的遮掩騙過去,我怎麼可能騙得了自己!繞着家所在的位置,我轉了一個大大的圈。在夜色裡行走,我遇到了各色燈光和兩排店舖,遇到了很多疾馳而過的汽車,遇到了在河灘邊放牧晚歸的羊群,遇到了一條寬闊的大河,遇到了兩位在夜裡垂釣的人。這些,我並不陌生,又覺得挺陌生。
妻子可能覺得,我應該把時間放在專業書籍上,卻不知道我為什麼一下班就拿着手機不放。我在諮詢給她治療甲癬的方法,我在查閱朋友單位徽標的侵權情況,我在刻意轉移注意力!就像朋友猶豫是否要提醒她們領導,雖然沒啥私心,有時候,或多或少,有被誤解的可能!而這,似乎合情合理,也時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