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振輝 香港資深出版人
某清晨,輝仔陪同稀髮的爺爺到城門河畔散步,其時碰上崩牙的晨運客陳伯。
爺爺:輝仔輝仔,輝仔輝仔,乜得好似「阿崩叫狗」咁,「越叫越走」㗎!想追死阿爺咩?
輝仔:爺爺,我見到陳伯喺前面抱住隻狗,好似以前我哋養嗰隻咁,咪行快兩步埋去𥄫真啲囉!
爺爺:崩牙陳,你不嬲咪唔鍾意狗,乜得「今勻1」嚟個「阿崩養狗」,「轉性」呀!哈哈哈…
陳伯:死甩毛梁,一世流流長,點話得埋㗎!
輝仔:陳伯,我哋之前都係養呢款狗嘅;本來養得好好地,點知有日發覺佢成身都係狗虱,點搞都甩唔晒,媽咪咪送咗佢去「愛護動物協會」囉!
爺爺:崩牙陳,我諗你遲早都會學我哋咁㗎嘞!
陳伯:你講狗虱呢個問題呀,我真係有啲擔心!
輝仔:其實嗰時我有諗過用口咬死啲狗虱㗎!
爺爺:乖孫,我哋就話得啫,不過你呢個伯伯係崩牙嘅呢!「阿崩咬狗虱,唔死有排慌」呀!
陳伯:又嚟,「五行欠打2」定嘞!哈哈哈……
輝仔:我諗到嚹,毒死隻狗,啲狗虱咪一齊死囉!
爺爺:我哋係想整死啲狗虱,唔係想整死隻狗噃,不過又真係有「狗死狗虱死」呢家嘢嘅!
陳伯:你兩爺孫,講咗即係無講!
在粵語的歇後語中,有個主角叫「阿崩」,他之所以有此謔稱,是因為他是個患兔唇或門牙崩缺的人。有了這種缺陷的人,發音不準,如叫「狗(gau2)」卻叫成「走(zau2)」(聲母變了)。某天「阿崩」走在街上,碰上有條狗走在前面;「阿崩」看牠擺着尾巴,蠻可愛的,不其然地叫聲「狗」。狗以為有人叫牠「走」,便頭也不回的向前「走」;「阿崩」覺得狗反應得有點怪——按狗的服從習性,如非叫喚者惡形惡相,狗一般都會熱情地走過來或最低限度的輕聲吠叫以作回應,於是再一次叫「狗」,狗還是向前「走」;「阿崩」以為狗只是聽不清,於是高聲叫「狗」,狗對此強烈的信息作出了更強烈的反應——向前飛奔,真個是「越叫越走3」了。自此,民間流傳了以下的歇後語:
阿崩叫狗——越叫越走
多用以形容那些不聽教導的頑劣小孩,你愈是着緊他就愈不依從,每每反其道而行。
面對每次對狗呼叫都不獲理會的不快經歷,漸漸地「阿崩」對「養狗」這回事失卻了信心,於是不再「養狗」而改為「養貓」了。就此,有人創造了以下的歇後語:
阿崩養貓——轉性
對於這個創作,筆者提出一個問題:是「阿崩」的就有「養狗」的習慣嗎?不然,怎可以「轉性4」來描述他的行為呢?要是作出如下修訂:
阿崩養狗——轉性
那其邏輯性又如何呢?當某人對某事物失去信心時,他理應對該事物的發生異常抗拒,所以如果某天你發覺他回心轉意——重新接受該事物,大家幾可肯定他該是受了什麼刺激或打擊而令其有此突變。
話說「阿崩」收養了一條狗不久,他發現狗的體表長了不少狗虱。「阿崩」嘗試用多種方法,如用擦子擦身、用溫水沖洗,也無法把狗虱徹底驅除。在無計可施下,「阿崩」竟試圖用口把狗虱咬死。很可惜,門牙崩缺的他根本咬不着狗虱,即無法完成此任務。狗虱寄生於狗的體表,並從狗體攝取血以維持生命。由於很多病源都是通過血液傳染的,且過多的狗虱會造成狗貧血,足以致命,所以狗虱一日不除,「阿崩」就「有排慌5」,於是有了以下的歇後語:
阿崩咬狗虱——唔死有排慌
比喻如不徹底把某些問題解決,則後患無窮。
當狗這個宿主因故死亡,其血液循環停止,寄生的狗虱在一段時間過後可說是無血可吸,意味着狗虱亦會隨之而死亡。以下的俗語描述了這個現象:
狗死狗虱死/狗死狗虱也無命6
明顯地,狗虱依賴狗而生,狗死就有「脣亡齒寒」的意味;所謂「巢傾卵破」,主體被毀,當中成員也無法存活,是故人們須意識到這種利害關係。套用廣東人所說的就是:
你好我好
佢唔掂你都唔掂;佢唔妥你都唔會好過
大意是他不妥當你也不會安然。
以下的中西俗語與「狗死狗虱死」意近:
坐埋同一條船/同一條船(風雨同舟)
In the same boat (在同一條船上)
着埋同一條褲7(穿一條褲子)
一條線兒拴倆螞蚱8
比喻同一處境、同一命運,故有必要和衷共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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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今勻」指這次;「勻」讀「暈」。
2.「五行」指金木水火土,當然欠打。「五行欠打」比喻某人的卑劣言行足以令人家揍他一大頓。
3.「越叫越走」亦作「愈叫愈走」。「愈」,讀「遇」而非「越」,不過與「越」義同。
4.「轉性」的另一個涵義是通過手術轉變了性別。
5.「排」指一個接一個;「有排慌」指恐慌持續不知何時停止,亦即接下來都不會心安。
6.「狗死狗虱死/狗死狗虱也無命」亦作「猴死豬哥也無命」。猴指孫悟空,豬哥指豬八戒;法力無邊的悟空若然死了,碌碌無為的八戒必死。
7.「着埋同一條褲」也比喻情誼深厚,同時也指對某些事持相同態度或二人有相同取向。
8.「一條線兒拴倆螞蚱」指用繩子繫住兩隻蝗蟲;比喻跑不了你,也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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