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翼民
晚飯後散步,天天都會經由一所中學的校門,夜幕中校門口總是人頭濟濟,多半是驅車前來接孩子的家長,支茪@輛電瓶車,翹首張望荂A有的手裡還托蚋I心,臉上的表情頗見複雜,既殷切、亦焦慮。而後便是三三兩兩放學的孩子,步履急促而不見輕快,臉上大抵寫滿了疲憊,再而後就是孩子們次第跨上了電瓶車的後座,隨茪鷟邥峊擦迉^匆趕路,車子絕塵而去,身影消失在路燈閃爍的夜色裡。
每見此情形,我就額手慶幸:幸虧我沒有孩子在讀書,否則哪得如此輕鬆?夜晚我打蚢≒釔u哉游哉散步之際,大多數家長卻下班未及備炊就守候荓葺k的學子,--嗟夫,如今讀書的孩子委實太辛苦,孩子的家長也委實太操心啦!
一番嘆息,不由回想起上世紀六十年代,我們讀中學那個時候的情景,雖然學業負擔並不見輕,可日子過得輕鬆自如,我們的家長根本用不蚞嶀偵礞葖銦A更不必到校門口來候接,因為我們放學大多在四點半左右,太陽尚未下山,路上也安全太平。
說那時學業並不見輕是真的,初中和高中時的競爭也很激烈,高考的錄取率遠低於現時,一般在百分之十到二十。我讀的是重點中學,連續幾年高考的錄取率近百分之五十,在蘇州奪了桂冠。在這樣的學習環境裡,當然是不敢懈怠的,但好像覺得也不必要忙到「兩頭黑」(天未亮到校,天斷黑放學)呀。並且在校時除了上課,課餘可以有許多自由支配時間,體育鍛煉、文娛活動、包括各種各樣的興趣小組活動,足可盡情發揮每個人的創造潛力。記得高中時,我們班有的同學課餘研製了高頻熱合器,為化學實驗室每個座位安裝了節能型自來水;我喜歡的是創作和表演,便自行組織了一個學生劇團,一本正經創作了小話劇和曲藝節目,排練後參加全校的會演。那時,每周末,學校都有遊園活動,篝火晚會、跳集體舞,真是豐富多彩,令人流連忘返。我們是六六屆高中生,倘不是「文革」驟興,很多人都能考上大學的,儘管如此,被「文革」和「上山下鄉」耽誤了十餘年,我們中仍有許多人在恢復高考的第一年就進入了大學的校門。我想,這應該是當年踐行的真正意義的「素質教育」修成的「正果」。
現在全社會都在大談特談「素質教育」,但「素質教育」不是憑空的口號和裝點門面的飾物。有的學校一面「倡導」荂u素質教育」,一面仍懾於「升學率」的指揮棒,加班加點、填鴨式......以為非如此不能功德圓滿。學校之間互相攀比荂A家長之間互相較勁荂A培訓班如雨後春筍般叢生,整個社會都被鼓搗得熱氣騰騰而神經兮兮。我們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其實也「可憐天下學子心」、「可憐天下教師心」。我記得我們那個時候,家長們「望子成龍」之心並不急迫,教師們對「升學率」的追求也遠沒有現在這般厲害,自然,廣大的學子也絕沒有現在這般大的壓力。氛圍都相對的寬鬆,於是學生們的創造力就因之升焉。好比田裡的泥土,踩結實了,莊稼就長不壯實,翻鬆了,莊稼就能茁壯成長。有句話叫做「功夫在詩外」,要寫好詩作好文,功夫在於洞明世事,練達人情。嘗記得那時有一次上化學課,任課教師剛把「門捷列夫元素周期表」掛出,我便和另一位同學走到黑板前,在圖軸的兩側大書一副對聯:
氫氧成水,五湖四海浪滔滔
鈉氯為鹽,七葷八素鹹溜溜
化學老師見之,非但沒有動怒,反而點頭稱好。換了現在,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