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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台客聚】番薯花開亦若蘭

2018-09-06

伍呆呆

連日大雨,下得人都快要發霉了。放在廚房裡的幾隻番薯也不約而同地發了芽,便拿出來,找個花盆用水泡上。不幾日,鮮亮的嫩芽長開了,葉片碧綠,蔓藤下垂,裊裊婷婷地,往茶台上一擺,成了一件美麗的藝術品。

我的花園裡也種了一些番薯,最初的目的是為了賞花。番薯藤若是不經修剪,便攀爬得厲害,花園的一面籬笆牆上被鬱鬱bb地鋪滿,看一眼,全是它。花期一到,籬笆牆上便開滿了大朵大朵紫紅色的喇叭花,與牽牛花無異。陽光照耀之下,番薯花自有一股甜甜的香氣,香氣在空氣裡跳躍,比牽牛花來得更為馥郁。相比牽牛花的精緻溫婉,番薯花別有一番大氣和颯爽,便是如同南方姑娘與北方姑娘的區別。

當然,再美麗的番薯藤在吃貨的生活中也還是可口的食物,我家餐桌上不時地會出現一盤碧綠的清炒番薯葉。此外,我是喜歡吃番薯的。下了廚房,便會翻茠廒邟漟f薯做成各種各樣的美食,蒸煮番薯、番薯粥、番薯薑糖水、番薯撥絲、炸番薯絲、番薯乾、番薯餅等等等等。番薯看似甜,卻總吃不膩。

其實也曾經有過吃膩了番薯的時候。

我剛上中學時被寄養在鄉下的親戚家裡,那是物質還相對匱乏的年代,親戚家的主要經濟來源大部分靠種植農作物,番薯是其中之一,那時候番薯除了是人的主食,亦是豬的主食。我便成了親戚家自帶生活費的勞動力,每天放學回家放下書包就下地去割番薯藤,番薯藤割好了要擔回家洗乾淨,用刀切碎,再把番薯也切碎了一起煮成去餵豬吃,這樣豬才長得胖,到年關了才能賣出好價錢。侍弄好豬吃番薯,人的餐桌上也幾乎餐餐是番薯,久而久之,看到番薯便感覺反胃。

彼時遠離父母寄人籬下,吃蚢鞎H單一的食物,又要做與自己年紀不相稱的農活,割番薯藤的時候總會割傷手指,切番薯的時候也常常會誤傷了自己,每每覺得滿心委屈,卻無可奈何,便躲起來哭。幸而有番薯花。當自己一個人孤獨地站在番薯地裡,望茼a裡那一大片彷彿永遠也割不完的番薯藤,望茧f薯藤上盛開的美麗的小喇叭花,便覺得它們是在吹奏一曲歡快的交響樂,又像是衝鋒號,於是便看到了希望。

離開親戚家回到父母身邊之後,在很長的時間裡不願意吃番薯,一見番薯,便是一段委屈的記憶。跟隨父親大江南北地輾轉,又嘗試吃了各地不同品種不同口味的番薯,那段委屈便慢慢地淡化了。後來亦知道番薯在各地的叫法也不盡相同,有叫紅薯的,有叫地瓜的,有叫山芋的,有叫土豆的,有叫山藥的......我還是習慣也喜歡稱之為番薯。

廣東人在戲謔別人笨拙可愛的時候常常會說「你這塊大番薯」,聽來親切至極,同時也與番薯的來處有關:農史學家考證說,在明代萬曆年間廣東人陳益到越南,發現番薯「潤澤可食,或煮或磨成粉,生食如葛,熟食如蜜,味似荸薺」,因此將其引種到東莞,我們才得以吃上番薯。

如今食物的選擇逐漸多了,番薯從主食變成了輔食、零食,其它的物品亦一樣。物質豐盛起來,人的慾望也多了。雨過天晴,想起蘇東坡的詩「紅薯與紫芽,遠插牆四周。且放幽蘭春,莫爭霜菊秋。」詩裡寫的紅薯並非今日的番薯,但其中韻味也與眼前我的花園中的番薯花相差無幾。東坡詩還有後半部分:「窮冬出甕盎,磊落勝農疇。淇上白玉延,能復過此不?一飽忘故山,不思馬少游。」

馬少游說︰「人生一世,但取衣食裁足。」如此,能寡淡地吃番薯,也是人生的一種修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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