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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棚閒話:說風

2018-12-15

■ 青 絲

古人慣於把自然現象擬人化,像風就被理解為是大地發出的氣。莊子借子綦之口說:「夫大塊噫氣,其名為風。」認為風是來自於大地的幽暗通道。其後,宋玉在《風賦》裡又把風分為大王雄風和平民雌風,更是深得楚襄王的歡心,是為馬屁風之始。所以後來蘇軾說宋玉「剛道有雌雄」,是在不懂裝懂地強解和曲解。

但若是說,風的形態和懾服力有高下之別,這倒是一點不假。風是有形態的。既有十里柔情春風,也有朝來寒雨晚來風,由此營造出的空間感,大有區別。就像同樣是輕柔和風,在空曠的原野裡,風掠過一望無際的金黃色麥田,麥穗為之舞動,起伏有致,掀起一波又一波的麥浪,比起只是吹皺荷塘一池春水,泛起星星點點漣漪的風,高下立判。又如,暴戾的颱風能夠翻起排空巨浪,風過之處,檣傾櫓摧。但是,相比撲簌搖落草木的秋風,卻是後者更為令人心折。颱風雖然強勢,卻只能造成困境,而非征服。寥落的秋風卻能令人產生一種人生價值的空沒感,直抵人的心靈最深處。

南朝宋時,宗愨年紀尚幼,叔叔宗柄問他有何志向,宗愨答:「願乘長風破萬里浪。」人生貴在適情快意,能夠披拂長風,直掛雲帆濟滄海,也是後世許多文人的人生追求。《紅樓夢》裡寶釵作詩:「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志大心高的寶釵,也是喜歡風的。詩中的風也隱喻可遇不可求的機緣,為扭轉人生機遇的特殊助力。

當然也有不喜歡風的人,杜甫算是其中一個。一場突如其來的秋風,把他屋頂的茅草捲得四處飛散,徒呼奈何的杜甫,只能以詩來寄託自己的美好理想:「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曹操也肯定是不喜歡風的,「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如果沒有那場令曹操猝不及防的東風,江山美人想來皆已到手。被攪了好事,此恨畢生都難以消解,就更談不上喜愛了。

看過1978年世界盃決賽的人,會對布宜諾斯艾利斯球場上方無數細碎的紙片隨風飄飛的壯觀場景,有虓布假`刻的印象。風在這一刻,愉悅了人的心情。但有時候,風也會惡作劇一下,令人尷尬,令人失措。如颳翻路人的雨傘,吹飛了人們手中的票據,掀起美女的裙裾,頑皮而有幾分輕浮浪蕩子的作派。

不過並非人人都排斥風的調情方式。荷里活電影《紅衣女郎》,美艷的女主角在地下停車場經過一個通風口,被風掀起了裙子。她先是驚慌失措地掩蓋,發現旁邊無人之後,她又再次站到通風口上,任裙裾隨風飄飛,並且自得其樂地扭腰起舞。看到這樣的鏡頭,會心者想必都會一笑,此乃被掩藏在人性面具下的一種最為真實不過的心情流露。因為,風代人暫時解脫了身份地位、角色責任以及道德的約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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