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設計和書名一樣：乾淨而明亮。 作者提供黃仲鳴
有英文系學生要寫篇海明威小說的小論文，特來問道。學生說，她要寫的是《一個乾淨明亮的地方》。哎喲！乖乖不得了，這篇我可沒看過。於是往圖書館找尋，並收集有關資料，再和這位女生論道。
原來，海明威是以「一個乾淨明亮的地方，來象徵失落的一代所期待的樂園」。喬哀斯（James Joyce）如此讚許他：「讓阻隔於文學生命之間的面紗消失了，這是每一個作家奮力想達到的事。你讀過〈一個乾淨明亮的地方〉嗎？大師之作呀！真的，這可是有史以來寫得最好的一篇短篇小說。」
是否「最好」？見仁見智而已。台灣有陳夏民者，編了部《一個乾淨明亮的地方：海明威傑作選》，〈譯後記〉中說：「我參考海明威於《首輯四十九篇故事》的序文，先收入海明威個人最鍾愛的短篇小說，包括〈一個乾淨明亮的地方〉、〈法蘭西斯．麥坎伯幸福而短暫的一生〉、〈在異鄉〉、〈白象似的群山〉、〈世界的光〉，作為本書的骨幹。」
不僅喬哀斯、陳夏民鍾意，連海明威也喜歡這篇寫於一九三三年的小說。看完這部小說，給我印象深刻的，當然是書中三位人物：咖啡店老而聾的顧客，年輕和年長的侍應。海明威不細細描述，只以對話就顯出了他們的性格。
批評家指出，海明威最得心應手的就是寫對白。他有一副極為敏感的耳朵，能夠辨別人們談話中極為細緻的差別，而且善於使用一種「風格化的口語」表達出來。他從亨利．詹姆斯那裡學到對話的戲劇化，但不像亨利．詹姆斯需要用這麼多的「舞台指示」來說明對話的背景、說話人的思路和姿勢；相反，他可以用對話來暗示背景、說話人的思路、說話時的神情。一句話，用對話來代替敘述。《一個乾淨明亮的地方》所用就是海明威這拿手本領。整篇小說很簡短，但很乾淨，寥寥筆墨，以對白就勾出三人性格，老人什麼也沒有興趣，但富有，愛磨在咖啡館喝白蘭地，深夜剩下一個人也不願離開；他曾經自殺被救回，這都是透過侍應的對話而知道的。年輕的侍應，人甚輕浮，輕佻，不滿現實，挑剔語特多，一心只想早些回家上床。年長的侍應待咖啡店關門了，仍去追求「明亮的地方」、「樂園」。
海明威的文字乾淨而明亮。他的短篇小說有個獨特的寫法，就是愛用「零度結尾」。讀者原指望作者最後亮出意圖，或者像歐．亨利那樣，來一個出乎讀者意外的結局，結果卻是平平淡淡地滑去，像是結束又不像結束，把茫然的讀者懸在半空。
「零度結尾」的小說十分難寫。雖然是「零度」，實則含意甚深。《一個乾淨明亮的地方》就是這樣的小說，三個主人翁在咖啡店打烊後，各散西東。故事淡然而止，留給讀者的是一片思念、感想？抑或是一片茫然？但無論如何，我相信三人的形象已種入讀者的心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