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仲鳴
短訊驚傳林曼叔的噩耗,查詢下始知他患的是肝癌。很多朋友說很突然,問寒山碧,他說:「據云病很久了,只是隱而不言,故大家都不知。」去冬楊國雄自加回港,一眾朋友相聚北角樓頭,那時的他,仍顯精神,孰料轉眼就去了,殊堪惋惜。
林曼叔何許人也?相信很多人都不知。他逝世前的身份是香港《文學評論》總編輯。在一九六ま年代,我已看了他的《中國當代文學史稿》。記憶中,當時的版本,作者還署有海楓;到二ま一ま年代,他將這書重排出版,卻沒了海楓這作者。其時海楓已逝很久。我不好意思問他,詢諸和他熟悉的朋友。寒山碧說:「聽說這書絕大部分是他寫的。」
一九七ま年代,我在北角一出版社工作,主編《大電視》周刊。編輯部除我們外,還有徐訏的《七藝》,這是一部純文藝雜誌,負責編輯的就是林曼叔。《七藝》就只他們兩人,不似我們「人才鼎盛」,平日的編輯部,我們五、六個人喧嘩鬼叫,十分熱鬧。徐訏鮮到編輯部,出版前後來亮一下相。最多見的是林曼叔在埋頭獨幹。《七藝》出版後,我便不看好。畢竟,徐訏只是好作家,做編輯卻差了一皮。果然,好像出了兩三期,就壽終正寢了。此後,一直沒見過林曼叔。
直到一九九ま年代,他和方寬烈向藝發局申請,合辦雜誌,那才和他有多些來往。一夕,我們幾個朋友和他在銅鑼灣晚膳,鄰^是蔣女大作家和她的朋友。蔣和我較熟,聽我們眉飛色舞一輪後,她突然跑過來問我:「誰是林曼叔?」
我忙起身為他們介紹,蔣女作家臉色驟變,指茠L曼叔,開口就罵,斥他亂改人家的稿件,尤其是那篇關於舒巷城的,並指茼o同^的一位女士說,她就是舒巷城太太。
場面很尷尬,我們難於置喙。蔣作家罵了一輪後,悻悻然歸座。林曼叔也訥訥的坐下。有友勸他這「毛病」應該改了,即是他這「病」一早就有了,常常改錯鬧笑話。林曼叔辯稱作者有錯,他當然要改,但當蔣作家指他將正改為錯時,他為何不辯?是是非非,我們也不深究,吃飯為先為妙。
不說不知,他這人主觀甚強,強到不合情理,他以自己的「觀念」,強加到別人的作品。至於他自己寫的,卻告訴編輯:一字不能改。他為我雜誌寫的稿,我從來便不改。免損友誼。
他以近八十歲的高齡逝去。晚年,他將舊作新著整理出版。價值最大的,是他編著的《香港魯迅研究資料匯編1927-1949》(2017),將二十二年來香港報刊有關魯迅的文字輯錄出來,厚達近五百頁,並形容這是一塊「硬骨頭」,辛辛苦苦啃下去,「上窮碧落下黃泉」,將資料匯而成冊,對研究魯迅在香港這課題,實是功德無量。
至於他主編的《香港文學大系.評論卷二》,卻不敢恭維了。
他,本身就是一塊「硬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