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銅勝
端午到了,梔子花開了。梔子花開,開在農曆五月,到處都是醺暖、濃烈、純粹得醉人的馨香。就像此刻,一朵梔子花放在桌上,我聞到它的香味一樣。端午時節,在暖融融的空氣中,即使沒有梔子花,你依然能感覺到梔子花般濃得化不開的醇郁氣息。
每到端午前後,梔子花的香味,和我所熟悉的艾草,鄉村的炊煙一樣,濃郁、芳香。梔子花的香味,有荈m村的特質,也同樣鐫刻茧ㄕ~的記憶,讓你時刻希望能夠回到梔子花開的時光裡,在鄉村忙碌而歡快的生活中,重新體味那久違的單純美好。儘管在這種體味裡,也有那個年代的貧窮、單調和乏味,可我們依然會無比留戀,無比快樂,就像我們留戀如舊時月色般的梔子花一樣。
梔子花苞是翠綠的,藏在葉腋間,不仔細看很難發覺。花苞從春末孕蕾,慢慢地開始膨大,等到快近端午時,花苞下面的綠色漸漸變淡,越來越淡的綠中才開始現出一點白,而花苞的上部依然收束荂A依然翠綠荂C直到一朵梔子花開,你才發現,那點花苞上的綠已經消隱得無形了,在碧綠的葉叢間,露出一朵純淨帶露的白,像圓月之夜的月色,白得無瑕,白得透徹。
梔子花,開得含蓄,是不經意間的慢慢開放,芳香漫溢。在梔子花開的含蓄裡,有茪痐k般的矜持,它安靜地在院子的一角,終年綠荂A矮矮地,生在低處,就那麼甘願地長在並不惹人注目的地方。只有當梔子花開的時候。你才想起她的美麗,驚歎她的美好。
梔子花的美好,如明媚中藏茤]氣的幽香。一樹梔子花上的月色,也是多變而又豐富的,從月滿中天的純淨白色,到弦月斜掛泛出的淡淡象牙色,再到滿月初升時的暈黃迷濛。一樹梔子,由含苞、開放,到枯萎、凋謝,開出了那一抹月色的深淺濃淡,也開滿了我們如月色般的豐滿記憶。
記憶中的梔子花,開在鄉村的清晨,開成了一片漫漶的舊時月色。對於我來說,梔子花的香味一直是懵懂的,是羞澀而又淺淡的一點青春的月色,就像彼時朦朧的情愫,悄悄地藏在了心間。彼時,看到班上的女孩子在髮辮間戴上一兩朵梔子花,或是在襯衫的領扣上別上一朵梔子,香氣在鄉村的小路上飄散開來。於是,就有男生仿效,偷偷地將梔子藏在白襯衫的口袋裡,偷偷地低頭嗅那一縷梔子香。
女兒小時候,帶她回老家玩。女兒看見太婆婆頭上竟然戴荓髐l花,就奇怪地問:「太婆婆,您老了,怎麼也戴花呀?」我看茈丰分Y上的梔子花,也覺得有趣,滿頭銀髮戴上雪白的梔子,如梔子映雪,多美的圖景呀!奶奶的梔子花,是經歷了滄桑的舊時月色,泛虓酗諟I靜的豐潤。
「素華偏可喜,的的半臨池。疑為霜裹葉,復類雪封枝。」偏偏可喜的素華,不就是梔子的一抹舊時月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