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桂輝
天池，比喻仙界之池，也指山頂之池。唐韓愈《漫作》詩之一：「玄圃珠為樹，天池玉作砂」；杜甫《天池》詩曰：「天池馬不到，嵐壁鳥纔通。」中國名揚四海的天池，不下十幾二十個。迄今為止，我只在新疆天山、吉林長白山、河南萬仙山等地，領略過天池的風采。她們如同仙女一般，長相與身材，千差萬別，各有秀色；風韻和氣質，不分伯仲，令人陶醉。
天山天池，傳說很美麗--王母娘娘十分疼愛自己的七個女兒，為滿足她們在柏格達山下修建一個洗澡池的要求，命令雷神挖池、雨神下雨。雷神花了七天時間，將池挖好；雨神連下四十天大雨，終於匯成了一座清澈的大湖；長白山天池，可望不可即--池水表面海拔二千一百九十二米，是中國最高、最深的火山湖。但卻宛如一位濃妝淡抹、純潔羞澀的少女，靜靜仰臥在遊客腳下約五百米的位置上；萬仙山天池，小巧且玲瓏--蓄水量僅19萬立方米，位於輝縣「郭亮村」村口南端、大峽谷「絕壁長廊」上方，由喊泉和瑤池等涓涓細流匯聚而成，紅崖綠樹、碧水銀瀑，色彩斑斕、玲瓏秀美......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人們對美麗、美好、美妙的東西，不論是人物，或者是景物，都銘刻於心，歷久彌深。上述幾個天池中，天山天池是二十年前去過的，至今彷彿就在眼前，依然令我如癡如醉。同樣令我陶醉的，還有獨具特色的武夷天池。
群山環抱，四季常青的武夷天池，位於臨近武夷山的建陽區黃坑鎮五福洋。海拔近千米，是福建省海拔最高的兩座水庫之一。庫區面積630畝，平均水深20米、總蓄水量666萬立方米。早在十多年前，我就去過一次。只是來去匆匆，儼如蜻蜓點水。不久前，心存戀意的我，乘坐獵豹越野車，從黃坑鎮上出發，再次向武夷天池挺進。過了新峰橋，一路都爬坡。13公里路程，「獵豹」如同馴服的「小貓」，雖搖搖晃晃，卻穩穩當當，在綠色海洋間穿越。一路上，映入眼簾的，除了傲然挺立的毛竹，還有遮天蔽日的樹木。持續顛簸了半小時，終於到達目的地。
甫一下車，放眼望去，鬱鬱葱葱的樹木，如同忠於職守的士兵，默默無語，靜靜肅立，為天池站崗放哨、祈福護佑。在靠近「壩頭」的左側，一棵獨立庫岸的松樹傲然挺拔。隨行者告訴我：「這是武夷天池的『迎客松』！」聽了這話，我仔細觀察，但見它樹梢朝南北兩個方向伸張，茂密的松針，如同披上一件綠色的風衣。「迎客松」下，有棟面積三十平方米的磚瓦平房，年近六十的管理者老梁，用略帶自豪的語氣說：「我來這裡快二十年了。開始一段時間，不是太習慣，到了夜晚，靜悄悄的。現在習慣了，捨不得離開。」
其實，來這裡的遊客，都捨不得離開。因為，她的美，不尋常--可以從「外貌」與「內涵」兩個層面來鑒賞。品味內涵，湖水清清、波光粼粼的武夷天池，宛如一顆晶瑩剔透的翡翠，鑲嵌在五福洋的腹地，豁然平臥在人們的眼前。抵近湖畔，但見湖面碧波輕漾，周邊群山環抱，頭頂白雲藍天，交相輝映，多姿多彩，引人入勝，美不勝收。欣賞外貌，她又像一個構造特殊、常年滴翠的「聚寶盆」。四周高聳的群山，把上天所賜的雨水，無私地、慷慨地匯入到「聚寶盆」中來。武夷天池，有五個「隱形手指」，或者說五個「隱形觸角」。老梁對她們了若指掌。當他得知我對此頗感興趣時，便像背誦課文一樣「背」了出來：大東坑，朝東，長約1,400米；小東坑，朝北，長約1,550米；北坑，長約1,500米；牛尾窠，朝西，長約1,350米；黃界坳，朝南，長約800米。
我們在「壩頭」岸邊欣賞一陣後，繼續向前走去，一道不算很長的鋼性斜牆直線型石壩出現在眼前。四男兩女六個年輕遊客，在水壩上賞景拍照，看他們一副喜不自禁的樣子，我上前輕聲而友好地問道：「年輕人，你們是哪來的？」其中一個小帥哥回答：「我們是從邵武騎摩托車上來的。」邵武是建陽的「鄰居」。從這話裡，聽得出來，他們對武夷天池「一往情深」。要不，赤日炎炎，百多里路，騎摩托車來，吃飽了撐的。
武夷天池，與前文幾個我光顧過的天池，一個最大的區別是：大壩如同「檢閱台」。大壩內側，有堵高約1.2米的「擋牆」。遊客既可以在壩上觀光賞景、拍照留念，也可以在壩上遊蕩嬉戲、放飛思緒。這裡氣溫比山下低了好幾度，站在樹蔭下，涼風習習，像「過濾」了的空氣，讓人心生貪婪。就連老之已至的我，也生出「讓我一次吸個夠」的「邪念」。
天池周邊，群山蜿蜒。植被，除了少數毛竹，多為常青針葉林，間或些許闊葉林。這天下午，我們站在壩上，一邊聯想，一邊欣賞：眼前，綠樹成蔭，淌綠滴翠，山罩着水，水連着山；頭頂，藍天白雲，動靜結合，天襯着雲，雲陪着天；耳邊，知了歌唱，聲情並茂，彷彿一支隱形的樂隊，在情真意切地歡迎八方遊客的到來。
漫步在壩上，貌似「土八路」的老梁，如同讚美自己的孩子一般，情不自禁、妙語連珠地對我說：有的地方，四季如春，武夷天池，四季如畫。春天，天池周邊，紅色的、紫色的映山紅，競相開放，爭奇鬥艷，真個是「萬綠叢中點點紅」；繼而開放的，是「白花」，像白銀一樣，灑在翠竹綠樹間。「白花」，有五個雪白的大花瓣，學名叫「金櫻子」，別名叫「刺榆子」等。因為它結出的果子有點像橄欖，也有人管它叫「刺橄欖」。到了盛夏，冬瓜胖（學名：擬赤楊）開花，山間好比掛着白色錦緞一樣；秋天的武夷天池，天高雲淡，秋風習習，各種野果，比比皆是，綠的、紅的，晶瑩剔透，掛滿枝頭。嚴冬時節，一旦下雪，銀裝素裹，層林盡染，遠遠看去，好一個白玉般的世界，使人思緒萬千，情不自禁地想起「山舞銀蛇，原馳蠟像」的北國風光......
遊覽武夷天池，還有一個「額外」收穫--從黃坑出發，如果時間允許，加上體力充沛，你可以在中途下車，走一走新峰通往崇安（武夷山）的那條茶馬古道，領略古人的艱辛，檢索歷史的遺篇。一棵在黃坑鎮上用肉眼就能望見的、需六七個人才能合而抱之的古老柳杉，便是那條茶馬古道久遠的、活着的「路標」。
夏日的武夷天池，進入視野的，蕩漾心中的，全是一個字--綠。碧綠的湖水、翠綠的植被、染綠的情思。眼看日已偏西，遊客漸行漸少，我們只得依依別離。「打開車窗，關掉空調。」為了多吸幾口有錢難買到的武夷天池空氣，我不無「專斷」地發話。返回途中，耳邊忽地響起幾句老歌：「明鏡似的西海，海中雖然沒有龍，碧綠的海水已夠我喜歡」，頓時，一股陶醉的心情，悄然在心頭瀰漫。那感覺，不單是人醉了，就連心也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