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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振輝 香港資深出版人
廣東話中,不少用詞會借用「篤」字(讀「督」)。最常用的是把「篤」看成動詞(本字是「?」或「㧻」),其意與「碰」、「撞」、「指」、「刺」、「捅」(讀「統」)、「戳」(讀「卓」)等意思相通--用指頭、棍棒、有尖端的物體等指、刺、輕點或輕擊,接近英文的「poke」。
開講有話:
嘢可以亂食,說話唔可以亂講
意思是吃錯了東西大不了屙嘔肚痛,過一段時間便會復原;然而說錯了話或發表了一些不恰當的言論,就有可能引起軒然大波,一發不可收拾。筆者可把這句話作以下的延伸:
嘢唔可以亂篤
多用以勸喻人勿見東西就「篤」;好像「篤蜜蜂竇」(捅馬蜂窩)--碰或刺穿蜜蜂窩般,「竇」會因被「篤」而令蜜蜂四散叮人。人們會用此行為來比喻惹禍、引動糾紛或招惹不好惹的人。
示例1:
政府在推行重大民生政策之前須作廣泛諮詢以對大眾可接受的程度作出準確評估,否則無異於「篤蜜蜂竇」,輕則影響管治威信,重則構成社會撕裂。
香港人叫「打桌球」做「打枱波」、「打士碌架」(Snooker)。由於打法是使用球桿(Cue)撞擊白球,令其在球桌上滾動並撞擊其他球,以達成特定目的,所以後來人們會叫這項運動做「篤波」。不說可能不知,如果你在台灣說「打桌球」,他們會以為你「打乒乓球」;台灣對「打桌球」的叫法是「打撞球」或「打枱球」。
「指天篤地」中的「篤」也是「指」的意思,所以此用詞便可理解成「一時指向天,一時指向地」。1977年,「尊特拉華達」(John Travolta;港人戲稱他為「揸住煲茶」)就在其領銜主演的電影《周末狂熱》(Saturday Night Fever)中擺出了一個「指天篤地」的經典舞姿,時至今天仍為人津津樂道。
不少人認為,「指天篤地」與書面語中的「指指點點/指指戳戳」意同。其實不然,後者指背後說他人閒話或批評他人。「天」與「地」指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那麼「指天篤地」就是沒給出明確的方向,令人無所適從,與「點紅點綠」意近。後泛指亂指方向,比喻某人胡亂地作出反應或說虛話。
示例2:
A:我老公近排一時話去打通宵麻雀,一時又話北上同人傾生意,古古怪怪咁,不過我都係信佢冇嘢!
B:死蠢,擺明「指天篤地」喇!(有存心欺騙之嫌)
筆者小時候相當頑皮,對着和善的嫲嫲,總是不停的指着她說三道四;她並無因此而生氣,每次都是說:「手指篤篤,有罪!」筆者當時不明所以,及後才明白到「手指篤篤」,對長輩就是目無尊長,對其他人就是不禮貌。
「炸魚蛋」、「咖喱魚蛋」可算是兩款港式著名街頭小吃,通常用竹籤「篤」着來吃。人們叫這個行為做「篤魚蛋」,後泛指佐食該類街頭小吃。
大家若有打籃球的話,總會聽過或試過「篤魚蛋」--觸指,指手指骨間關節扭挫傷,令手指頭無法主動伸直。
一般人對「腐乳」的印象是它是一種調味料;有用腐乳「送」(佐)白粥;有用腐乳「炒」通菜,如:椒絲腐乳通菜炒牛肉;有用腐乳醬「點」(「蘸」,文讀「湛/zaam3」,白讀「jaam2」)羊腩,如:枝竹羊腩煲;有用腐乳醬澆在「灼」通菜上。不說不知,「腐乳」一度是窮人的恩物。話說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經濟並不發達,加上子女眾多,每餐有飯吃已是不可多得,對餸菜的質和量自是不敢要求;如某頓飯沒有餸菜上枱,人們就只得「篤腐乳」送飯--每人把一支筷子插進腐乳樽內取出「一磚」腐乳,此行為道盡了當時生活的苦況。話雖如此,貧苦大眾還有幾種送飯招數,如:豉油撈飯、豬油撈飯、魚蛋湯撈飯(「斗零/五分」已可買一大碗有味的魚蛋粉麵湯底)等,為苦日子平添幾分色彩。
話說回來,80後的「年輕人」應從沒有過像「篤腐乳」般的鹹苦經歷,無形中造成了那「應份得到而毋須感恩」(Take everything for granted)的屬性;於是乎大多着眼於「自身利益」以及「公民權利」,卻不會「為人設想」以及「盡己義務」,這豈非與香港人一直引以為傲的「獅子山精神」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