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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與空間】「安大簡」記(下)

2019-12-03
■安豐塘芍陂碑。 林偉 攝■安豐塘芍陂碑。 林偉 攝

斯 雄

前面提到的「窈窕淑女」中「窈窕」,現在一般解釋是指心靈儀表兼美的女子樣子。但「安大簡」《詩經》上,「窈」寫作「要」,即「腰」字初文;「窕」寫作「翟」,通「嬥」(tiao),組合在一起,形容女子身材苗條。

這很容易讓人想到「楚王好細腰」的典故:

「昔者楚靈王好士細腰,故靈王之臣皆以一飯為節,脅息然後帶,扶牆然後起。比期年,朝有黧黑之色。」

這些文字出自《戰國策》和《墨子》,也是後世整理的,並非最初的原始文本。有意思的是,故事中講的楚靈王,不是像人們想像的那樣,好女子細腰,而是喜歡男士有纖細的腰身。

在《詩經》名篇《碩鼠》中,一般都將「碩鼠」翻譯為「大老鼠」。「安大簡」卻將「碩鼠」寫作「石鼠」,即「鼫鼠」,意為昆蟲螻蛄。

「安大簡」《詩經》還原了詩的原貌。《毛詩》在流傳過程中出現的不少改動和錯訛,這次被檢視出來,可以起到明辨前人是非、正本清源的作用,對詩義的理解也更加準確,更證明了《毛詩》等傳本的真實可信。

司馬遷一定沒有見過「安大簡」及其所記載的內容,寫《史記》時,關於楚先祖歷史的記錄,存有一些相互矛盾、含混不清的地方。

恰好「安大簡」中楚史類竹簡佔有很大的比重。關於楚早期歷史傳說的有關記載,是目前所知時代最早、最為完整系統的楚史資料。

「『老童生重黎、吳回』,《史記》將重黎、吳回當做兩個人。」安徽大學漢字發展與應用研究中心主任徐在國教授說,「但『安大簡』記載的卻是『重及黎,吳及回』,其實是四個人。」

「安大簡」還揭示了季連就是前些年考古新材料中多次出現的一個人--穴熊。「穴熊」在《史記》裡又稱「鬻(yu)熊」,根據「安大簡」的記載,「季連」、「穴熊」、「鬻熊」其實就是同一個人不同寫法,學術界長期以來的困惑,根據「安大簡」的楚史記載,迎刃而解。

楚國不是當時文明的中心,居然存有如此高深的古書經典,並且看起來它的存在還相當普遍。《詩經》的文學地位毋庸置疑,生活在當代社會的我,更關注的是它所反映的當時中國社會生活面貌,比如先祖創業的頌歌,祭祀神鬼的樂章,貴族之間的宴飲交往,勞逸不均的怨憤,以及勞動、打獵、戀愛、婚姻、社會習俗等等,既有畫面感,又有儀式感,唯美動人,確實難以想像,甚至令人神往。

我家鄉所在的湖北荊州,曾是楚國最強盛時期的都城郢都故址--「紀南城」之所在,且於此建都400餘年。安徽大學的專家告訴我,「安大簡」的出土時間、流散過程,如今已不得而知,但出土地點應該是在你老家。

到安徽工作後,就一直有人推薦我去壽縣看看,那裡是楚國最後一個都城--壽春,因而也有江漢流域謂之「楚首」、江淮地區謂之「楚尾」的說法。

我專程去看了位於壽縣的芍陂,今名安豐塘,號稱「天下第一塘」,為楚國令尹孫叔敖主持修建的水利工程,歷2,500餘年而不廢,澤及後世,其效益至今有增無減;壽縣 「李三古堆」楚王墓出土的「楚鑄客大鼎」,幾乎可與安陽殷墟出土的「後母戊大鼎」媲美;在壽縣博物館,更吸引我眼球的,是「鄂君啟金節」,青銅鑄造,仿竹節狀,錯金銘文,分車節和舟節,為楚懷王發給鄂君啟從事水路運輸、出入各路關卡特許免稅的「通行證」......

每每面對這些文物,背後隱藏的已知和未知的海量信息,總讓我感到汗顏和糾結,總不免陷入沉思:中國古代文明到底有多麼輝煌與燦爛?從文化到科技,到底曾經達到怎樣的高度、廣度和深度?或者更具體一點,當時人們的生存和生活狀態到底有多高級?

文物是無聲的,但歷史的碎片似乎總在給予一些暗示。

有人說,當一個社會的物質條件發展到一定程度,人們會愈發渴求知道,我們是誰,我們從哪裡來,我們又將走向何處。

至少在目前,這些都還無法完全知道,也沒人可以準確回答。

正視歷史,才能正視自己。如此看來,讓人類認識自己的歷史和創造的力量,在當前的確仍然是一件很緊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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