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 昱
前不久,位於湖南省南端的一座小城內,一名女子神秘死亡。命案背後,隱藏着一段畸形的愛情與慾望的枝蔓故事。這個過着獨身生活的女人,被害以前竟有三四十個情人。而兇手竟是死者閨中女友的丈夫,兇手說:「我對妻子的愛才是真的,但對於被害女人只是為了玩玩。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女人卻認真了,言說我妻子把我讓給她了。她對愛的『認真』,使我感到內心恐慌,為了盡快擺脫這個比我大很多歲的女人,我用一種極端方式結束這段婚外情。」
難以讓人置信的是,死者身邊竟有一張字條這樣寫着:我們攙扶着,依偎着,微笑着,走完從初春到暮秋的一段行程。然後,在同一片滴血的楓葉上,寫下我們經歷的故事。這簡直就是一種讖言。在這裡,可以找到她演繹這齣「預言劇」所需的諸多元素,衝動、真愛與無悔,她雖是三四十個男人的「萬人迷」,但他們幾乎都是外地過客,她和他們在一起多是慾的發洩,少有愛的生發,她渴望着一無所圖的愛情......與那種源自慾望的逢場作戲相比,被害者在被害之前,經歷了數十番花開花落,更懂得真愛的彌足珍貴,但她這種愛慾在變動中的掙扎,卻被現實的非此即彼給斬殺了。
一方誤以為是愛情,而一方實際上只是逢場作戲的慾望,這種錯位對接--最終是需要掙脫的。可一方強扭,一方想拚命甩掉,就有非常手段上演了。愛情與慾望本來就是二位一體,若只行走在偏執的一隅,那麼另一方生命將無法承受。
有些人崇拜愛情與慾望的自由,如何如何瀟灑,如何如何風流,如何如何火辣,無限嚮往之。但愛和慾,真的與自由盡情纏繞起來,就會變得糾纏不清。糾纏不清,就要有碰撞;碰撞之中,便會有男女的性情,然後稍有不滿意,面目就會變得猙獰......本來,愛情中的男人和女人,總想通過愛、慾望和自由,找到自己的「這一個」歸宿。要命的是,當某一個男(女)人歸給了某一個女(男)人時,不諧和音便「銹」住了愛的節奏,不是性子在慾望中沒有磨鈍,就是因生活習慣磨鈍了慾望,一旦相互之間有了分歧、隔膜,不去學頓悟、融合,卻一個勁兒地捨命逃離,再繼續找自己的「下一個」歸宿。
可「下一個」歸宿,哪裡好找呀?現實情形不騙人,時間並不能倒流,那種想像中的清純愛情,本來就是可望而不可即。倒是你經歷了無數慾望與自由的變遷,那顆暖暖的心卻變得愈發滄桑起來。
愛,從來就不是一個人的事,而是兩個溫熱的人之間心的交流和全身心的體驗與包容。愛與不愛,是兩個相互獨立的生命個體的選擇,是誰也不能代替誰的生命感覺。愛情與慾望的斷裂,往往都是自由情結與獨立意識的扭曲。這種貌似自由的浪漫,一旦浸入了個性者的骨髓,都可能像爛蘋果一樣迅速壞掉。《包法利夫人》雖然問世了一個多世紀,但對於當代愛情與慾望的詮釋卻令人震驚。愛瑪這個不斷對愛慾充滿幻想的少女,嫁給醫生夏爾後,而真實的婚姻生活卻陷入一片沉悶。為擺脫這種生活,她先後與年輕的律師雷昂、情場老手羅多爾夫發生私情,之後愛情蛻化為慾望的瀑布奔湧不息。為了維持揮霍的生活,愛瑪不斷向高利貸商人借錢。當她債台高築,私情曝光,愛瑪最終用砒霜結束了生命。愛瑪在個人自由上的勇猛激進,把自己變成了從愛情出發到慾望落腳的符號。
必須承認,有些人的慾望並不是光明正大的,受着道德、追求約束和擠壓。而有些人的慾望,卻相當開放,甚至無所顧忌。後一種人,每日裡慾望都是明晃晃的。如果天底下的愛情,都以這種姿態報到,那就非常麻煩。麻煩就在--靈魂聽到愛情聲音的時候,慾望可能已經消退。我知道,世上少有人詛咒自己的慾望多麼可惡,但卻有很多人懼怕談起愛情。其實,許多人不是不喜歡愛情,怕的是那無邊的愛情煩惱攪得人寢食不寧,攪得下一個慾望的自由無法實現。「自由」真像魔一樣,時刻在婚姻外面蹓躂。一個女白領在平靜的婚姻面前禁不住誘惑,對深愛着自己的丈夫說:「你知道,我們一起生活了七年。但對於我,卻一直缺少着足夠的自由嗎?」當她甩出「自由」兩個字,丈夫內心有些絕望。慾望的自由與愛情的排外,使婚姻不斷打着噴嚏。靈魂與身體的寒熱,讓婚姻搖晃着打瞻l。
婚姻契約,使兩個生命時時刻刻廝守一起,這中間的自由相對於外面,就是不自由。不自由,有不自由的壞處,當然有不自由的好處,就像隔離病毒一樣重要;在情感疫情下的自由,哪裡有自由的好呢,只能有自由的壞!阿蘭德波頓的小說《愛情隨筆》寫得好,他說「愛情與慾望的自由度的好壞」需要用兩顆負責的心來計算。身為建築師的「我」搭機從巴黎回倫敦,航線雖短,但浪漫指數頗高。
「我」對鄰座的姑娘漸生情愫,一段簡單的羅曼史伴隨一系列紛繁的慾望指數研究,最終所有激情竟被理性分析得精光。這裡沒有昆德拉那種似是而非的形而上學,也沒有村上春樹那種力不從心的情調渴望,阿蘭德波頓審視愛情與自由的眼光--更像記者、律師甚至會計師,用計算式求得真實生活的各個解數,這就是理性的光芒所在。
愛情側翼是峽谷,小心駛得萬年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