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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頒布居家令期間,一個在家待煩了的老人,打扮齊整要出門喝咖啡,還與勸阻的女兒發生言語爭執。女兒很無奈地看茪鷟侀}門出去,沒想到老人走到院子堙A假裝成顧客敲自家的窗戶玻璃,要點一杯咖啡。看過這個視頻的人,都被老人逗笑了,沒見過喝咖啡也如此講究儀式感的。我由此想起一個女性朋友,每年荔枝上市,別人都是買了就吃,她開吃前會取一隻水盂,舀一勺鹽用水化開,剝了殼的荔枝,先浸到鹽水媞}一漂再吃,既不會染上黏黏的果漿,味道也更為鮮甜爽脆。這一頗具古風的儀式,常讓我聯想到宋詞「吳鹽勝雪,纖手破新橙」的場景--有時候,一些熟悉的小儀式讓人感到心安和愉悅,又能滿足對於意義的追求,從而令生活更有質感。
關於生活的儀式感,向來有褒有貶。袁世凱的二兒子袁克文,家道破落後,每天早餐只能吃饅頭片,他依然盛裝上桌,圍上潔白的餐巾,用餐刀慢條斯理地切了吃。康有為的女兒康同璧最落魄的時候,去買豆腐乳,也要精心梳妝打扮,穿蚨X袍,昂首挺胸,還用六個裝外國巧克力的鐵盒子分裝不同口味的豆腐乳,盒蓋上面貼有標籤,這盒是王致和豆腐乳,那盒是桂林白豆腐乳......川端康成說:時間以同樣的方式流經每個人,但每個人卻能以不同的方式度過時間。生活中總是免不了荒誕,但儀式感可以決定是暫時的荒誕,還是永久的荒誕。
心理學家認為儀式感能助人與身邊環境建立聯繫,就像國外有些球員進場時,是哪一隻腳先踏入,都有固定儀式,這並非單純的迷信,而是讓人獲得掌控感。清末,徽商張傳聲花錢捐了一個河南候補道,因無實缺可補,他每日清晨漱洗完畢,就身穿官袍頂戴從內室出來。值守在中門的僕役敲響雲板,吆喝大人到官署辦公了。外堂的僕人端上茶水,門衛手持十幾張拜帖稟告某某某謁見,其實一個人也沒有。張傳聲喝完一盞茶,門衛又高喊僕役伺候,大人要從公堂下來了。每天重複完相同的儀式,張傳聲才出門做生意。人追求意義的願望越強烈,就越容易用儀式的投射來填補空白。
儀式感也可以有效緩解獨處的痛苦。疫情居家期間,很多人在社交媒體上展示廚藝,晒多肉植物,甚至傳說的「NASA立掃把挑戰」,就吸引了數百萬人在家婼搊膚漶C西班牙電影《閉上眼睛活茷飫e易》有一句台詞:生活就像一條惡犬,你一旦流露出恐懼,牠就會朝你撲過來--儀式感就是驅離這條惡犬的武器。
也有人說,儀式感都是些可有可無的噱頭,是很無聊的自嗨。但存在主義哲學倡導,除行動外,別無現實。畢竟對於意義的追求,並不一定會有答案,利用各種儀式自我加戲,從平庸的生活中創造出一方有趣的小天地,才真正地屬於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