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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窗外的大樹

2021-04-05

朵 拉

每天上午閱讀、寫作或畫畫3個小時後,心靈和眼睛都需要歇一口氣,往往給自己沖泡一壺茶,捧茠M麵對窗外的大樹,有時候,大樹和我說話,有時候,我跟大樹傾訴心聲,這是每日堻怓好的午間休閒時光。

窗外有5棵大樹,在不同的季節堙A默默地告訴我時光的流轉。春節前差不多掉光的葉子,老在清明前開始紛紛萌茁嫩綠新葉,其中3棵長茪p葉子的樹,趁我沒注意,開出顆顆粒粒的毛毛球樣的花,一球一球地將深深淺淺的紅,擱置在它們自己喜歡的位置上來看我。濃濃淡淡的紅,這堥綵媔‾囍b相對生長排列整齊的綠葉之中,彷彿炫耀自己的光彩般,以媚人的酡紅招呼我,嗨,我們又見面了!眼花繚亂的我需要四處搜索尋覓,起初還放下茶杯去數數,愈數愈亂了套,最後放棄愚笨行為,只餘讚歎,同意徐志摩說的「數大就是美」。

那樣美麗的紅色球球花還在一朵一朵互相爭艷的時候,另外兩棵大樹也在同一時期把一串串黃色小花綻開在樹梢上。絢爛奪目的黃色串花,可不是那年在台灣初次相遇的金急雨嗎?我們這堻ㄔH英文稱呼這黃色串花,叫Golden Shower,翻譯過來就是黃金浴,可我們一定是見它在雨天茷獢A一下雨它便急急要飄落,顏色又是金黃,華文稱它金急雨。台灣人另有叫法,喚它阿勃勒。這有點怪的名字,讓人好奇黃串花的源頭,要到有谷歌搜索的年代,才終於有了答案:「原產於南亞南部,從巴基斯坦南部往東直到印度及緬甸,往南直到斯里蘭卡。分布在緬甸、斯里蘭卡、印度、台灣以及中國內地的南部、西南部等地,生長於海拔1,000公尺的地區。」

阿勒勃竟不是台灣話,是我的誤會。谷歌說這是梵語aragvadha之音譯。恍然大悟間我看見一句吃驚的花語:「生命就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這說的是不是我呢?什麼事也不做,就捧荅龤A啜一口抬一下頭,專心看花兒隨風紛飛,隨雨飄落。然而,如此美好浪漫的事物,怎麼可以說是浪費呢?生命中的美妙時光往往稍縱即逝,必須隨時隨地牢牢掌握,把幸福一點一滴慢慢堆砌累積呀!晨運時光,我把紅色的毛毛球花和黃金阿勃勒的照片拍了發給朋友,很得意地炫耀:每日清晨,在溫暖的黃金陽光下,踩一地華麗的黃金花地氈慢跑,有時紅色球花也會噗地掉在地上,混在澄亮的黃花媄靻我的晨運增加豪華氣派。快樂當然要與好朋友分享。來過我房子的朋友,聽說我當初買房子時,選擇的還有大路邊那套,替我惋惜,路邊的房子應該更有價值呀!

當時在前面或後面,房子價格一樣,然而,我選了靠媄銙o棟,不好意思坦白,究其實,為的就是窗外這5棵大樹。平常聊天不提花樹的朋友,我便以為他不懂,但他回來的微信是:「你叫雨樹的,看虒迨l和花形,應該是合歡樹,至於你說的黃金阿勃勒,我看起來卻是銅莢花。」

青翠的小葉子相對並排密密生長荂A下雨的時候,雨滴穿過合併的葉子落下,雨停之後,葉子中間儲藏的雨水仍然在滴落,這是南洋人稱為雨樹的原因。因為太動聽悅耳,便沒去尋它的學名,原來這叫合歡樹。不知名的花樹本來就好看,合歡樹這名字讓紅花綠葉添加了柔情,記得納蘭性德一首《生查子》「惆悵彩雲飛,碧落知何許?不見合歡花,空倚相思樹。」說的可是這合歡樹上毛絨絨的紅球花嗎?合歡據說有閤家歡樂之意,花因名字變得更美,也因名字教人不禁添了惆悵。

他還給我發來被糾正的黃花照片。一片金黃色的串花,在照片媯L聲地喧囂盛放。「雖然這兩種花都是澄黃色,也都串聯生長,但是,阿勃勒的花瓣更長更薄些,你注意看呀,花朵全是往下垂生。你照片娷A艷的黃色花,姿態是往上長的。」我沒法等待隔天晨運時間,迫不及待下樓去看花。仔細觀察金燦燦的黃色小花,果然是一串串向上昂揚,每一朵都指向蔚藍天空和火紅太陽。原來我們的記憶居然會欺騙自己。在台灣認識的阿勃勒和眼前的銅莢花雖然外貌相似,卻是兩種花呀!平常沒有研究,只懂一種兩種花樹,認識又不夠深入,不過外形相似,便自以為是地套上去顯擺起來。沒有告訴他我臉紅了,可我真心感謝好朋友的善意指正,是他免我在別人面前出醜。

姿態有分別的黃色串花,既有同樣的璀璨,也有同樣的淒美命運。盛開時光短暫得就只有一天兩天,有時甚至還不到24小時,這說的是遇到下雨。風來雨到,嬌嫩的澄黃絢亮禁不住風吹雨打,一瓣一瓣,一朵一朵化成黃色小雨在空中飄盪。黃花雨落到地上,鋪滿一地艷美綺麗的黃地氈,提供了我晨跑時光的奢華和浪漫。

11年來,春節過後不久,窗外的大樹不會忘記鋪開一條豪美的金黃跑道,讓晨跑的人剛起床,就充滿愉悅和期待,急急下樓陶醉在氣派非凡的排場堭廜B。紅花和黃花有時候落在我身上,有時候就掉在頭髮上,跟我回家。一個美好的上午是一天最理想的開始。生活在四季不分明的南洋,照樣可自斑斕多彩的似錦繁花媟P覺到萬物復甦、生機萌發的春天的到來。準備搬家的時候是12月,午間喝茶對望窗外的大樹,茂密b鬱的葉子仍然青翠欲滴,只不過紅色黃色的花都還沒綻開。我拍下了幾張繁茂葉子的照片,發給朋友,告訴他,搬家最捨不得的,是窗外的5棵大樹。

此刻我在新房子的露台上,望茧瘧R的朝霞把遼闊的大海染成金碧輝煌,一邊想念老房子窗外的5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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