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柒斤
像我這樣的「70後」,本來是沒有資格談春節風俗的。但最近架不住普羅大眾的「強烈要求」,我也就應應景,胡說幾句。我也承認,並非傳統的春節風俗都好、都應繼承,但由於一些年輕人越來越不把年俗當回事,我實在看不過眼,於是仗義行俠,拉年俗一把。
可以說,在我所讀過的「古書」中,《金瓶梅》對春節風俗特別是對大年三十、正月初一怎樣「過年」描述是很周全的。《金瓶梅》在中國遭禁的時間可能是最長者之一,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我讀書時這本書還處在半遮半掩狀態。閱讀上設置大量禁忌與禁區的自然結果就是使讀禁書成為人生一大快事,激發著讀者罕見的激情。我就是在春節期間才第一次讀《金瓶梅》的,也就自然地把家鄉的年俗、生活中的春節與書裡描繪的風俗一一對應起來。比如對吃年夜飯的記敘:「除夜置酒於後堂,閤家大小——月娘等一一都遞了酒,兩旁列坐。」這就把「閤家團坐以度歲」的意思講出來了。接著書中又敘:「先是春梅……五個磕頭,然後小玉……磕頭……來保兒子僧寶兒、來興女孩年兒來磕頭。西門慶與吳月娘俱有手帕中銀錢賞賜。」這段文字的意思是說,在西門這樣的大家族裡,奴婢按地位高下,一批批地給主人磕頭。不過磕頭也收穫,磕一次頭,會從長輩或主人那裡拿到一份錢。這份壓歲錢比現在孩子收穫壓歲錢難多了,不僅要磕頭,而且人家給多少就拿多少。哪像現在的一些「王子」、「公主」不但不用磕頭,而且當面拆紅紙包,給少了不收。
《金瓶梅》對大年初一「賀節」著墨也較多。如「到次日,重和元年新正月元旦,西門慶早起,冠冕穿大紅,天地上了炷香、燒了紙,吃了點心,備馬,就出去拜巡按賀節去了。」西門慶「拜年」,主要是去應酬府縣官員,跟平民百姓間相互拜年是有區別的。但明代陸容的《菽園雜記》對「民間拜年」作過交待:「京師元日後,上自朝官,下至庶人,往來交錯道路者連日,謂之拜年。然士庶人各拜其親友,多出實心;朝官往來,則多泛而不專。」這把當時社會形態刻畫得入木三分。
那麼一般人家又是怎樣接待拜年的人呢?《金瓶梅》裡寫道:「那平安兒與該日節級在門首接拜帖,上門簿,答應往來官長士夫。……後邊大廳,擺設錦筵桌席,單管等親朋;花園卷棚,放下氈圍暖簾,鋪陳錦繡毯獸炭火盆,放著十桌,都是銷金幃,寶裝果品,瓶插金花,專一留待士大夫官長。」這西門家是非常排場的,或許摻有小說家的點染,一般人家是沒有這麼鋪張的。
我已從《金瓶梅》裡抄了許多,再沒興趣把書裡的春節風俗一一錄下。最初我一看到這些年俗,就起了一種莫名的情感,彷彿書中一些隱沒的春節風俗都發生在身邊,給了我更多類似於肌膚的觸感。後來,看到有人說《金瓶梅》事故就在距我家鄉不遠的皖南徽州,我才明白家鄉的春節風俗為什麼和《金瓶梅》裡那麼相似。
單從傳承傳統民俗的角度講,《金瓶梅》也不失為一本「春節風俗」的普及教材,最起碼讓我知道了春節的紅火與隆重,正是由許多民俗信仰造就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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