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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族的文字「水書」
潘文佳
我出生在一個水書世家,父親和祖父在世時都是水書先生,水書先生在我的家鄉很受人尊敬,不論是誰家有紅白喜事,總被尊為座上賓,擇日占卜、祈福消災,也都離不開水書先生的身影,除此之外,每次都還有紅包可拿。正是由於通曉水書的種種好處,祖父在世時把水書的奧妙傳給了父親,父親自然也想在我的身上傳承下去。
可是,由於那時的我智識淺薄、心浮氣躁,認為水書不入流,屬於封建迷信一類的東西,便不屑於學習,父親也無奈地搖頭歎息。事實上,那年月水書所遭遇的命運以及水書先生受到的諸多不公平對待,父親也是印象深刻,所以,對我的拒絕態度也沒有多說什麼話。
後來,我就到外面求學去了,再後來就是工作、結婚、生子,而且在事業上也取得了一定的成就,父親也一直沒跟我提及學習水書之事,只是他弄不明白,這凝聚著水族先賢們的心血,且千百年來廣泛服務於水族人民生活的文化遺產,居然有人不顧實際而加以否定,據說,父親臨終之時還發出這樣的疑問。
前些年,隨著不少有識之士的奔走相告和熱情呼籲,還有國家民族宗教政策的關懷,水書終又得到世人的認可,國內外一大批專家學者紛紛前往水族地區研究這一古老的文字,由於影響日漸擴大,後來還被評為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水書迎來了生命的春天,固然讓族人感到欣慰,但我隨即又懊悔了起來,責怪自己當初愚昧無知,沒能從父親身上學到半點水書的奧秘。
雖然有了重新補上「這一課」的願望,雖然家鄉也還不乏水書先生,但水書是有不同的版本的,而家傳的那個版,怕是無從找尋了。一日,我向村人打探父親在世時是否有收過徒弟,幾日後,有位遠房親戚給我打來電話,說我父親生前已把全套水書的要義傳給了他,我家傳的那套書,至今也代為保存完好,還說父親特別囑咐他,如果有一天我想學習水書的話,讓他毫無保留地傳授給我。
如今,家傳的那套水書又回到了我的手上,水書的營養也日漸滋補我的心靈,我想,用心良苦的父親,在另一個世界裡也該安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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