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敏迪
《北里志》說:唐僖宗時,京城士子逢月之八、十八、二十八日往往去南街保唐寺聽高僧的講席,稱之為「三八」。謝靈運《山居賦》敘齋講之事:「啟善趣於南倡,歸清暢於北機。」文下自註為:「南倡者都講,北機者法師。」就是一個都講和一個法師在高座上一南一北,用一唱一講連袂出演的方式來講經,「唱導」或者「宣導」一詞的由來就源之於此。
《高僧傳.經師總論》記敘講經有經師與唱導師二科,他們都要用到唱戲般的技藝。所以宋初錢易《南部新書》說:「長安戲場多集於慈恩,小者在青龍,其次薦福、永壽,尼講盛於保唐,名德聚之安國,士大夫之家入道,盡在咸宜。」保唐寺原名菩提寺,會昌末才改名為保唐寺,而且是僧寺並非尼寺,所以向達在《唐代俗講考》中認為此處「尼講」可能是「俗講」之誤。但是,既然高僧大德集中在安國寺,士大夫家人出家皆在咸宜寺,不同的人群各有所好的演出場所,存在喜歡用保唐寺做市面的尼講,也是完全可能的。《北里志》說:「自大中皇帝好儒術,特重科舉。故其愛婿鄭詹事再掌春闈。」但這些來京的士子又「率多膏粱子弟」,而「諸妓以出里艱難,每南街保唐寺有講席,多以月之八日,相牽率聽焉。」所以「保唐寺每三八日士子極多,益有期於諸妓也。」於是「三八」成了諸妓可以比較自由地出台的日子,也成了士子攜妓聽講唱的日子。諸妓之所以喜歡保唐寺,就與這裡講唱的是尼姑有關係。而且不論是和尚講還是尼講都屬於《高僧傳.唱導總論》所說的:「唱導者,蓋以宣唱法理,開導眾心也。」都是以歌唱事緣、雜引譬喻來宣唱法理,以在家俗眾為化導物件的「俗講」,沒有什麼可以訛誤的。尼講和和尚講同樣在講疏經文的同時,也對聽者相與論議的互動,比如有名的法澄就,「仁孝幼懷,儀容美麗,講經論議,應對如流。」
《資治通鑒.唐敬宗紀》載:「己卯,上幸興福寺觀沙門文漵俗講」。胡三省句下註說曰:「釋氏講說,類談空有,而俗講者,又不能演空有之義,徒以悅俗邀佈施而已。」可見唐時寺廟的這種宣導,「邀佈施」是一個重要的目的。不過佛要金裝,僧尼也是要過日子的。有居士稱只眅依佛、法、僧三寶中的佛、法二寶,為「二寶居士」,這樣就用不著佈施了。但如果僧尼們不採用種種方法,包括像每月的三八日用宣導這樣的方法來取得必要的佈施,佛法也就難以維持和發展了。趙璘《因話錄》說:「有文漵僧者,公為聚眾談說,假託經論,所言無非淫穢鄙褻之事,不逞之徒轉相鼓扇扶樹,愚夫冶婦樂聞其說,聽者填咽寺捨,瞻禮崇奉,呼為『和尚』。教坊效其聲調以為歌曲。其甿庶易誘,釋徒苟知真理,及文義稍精,亦甚嗤鄙之。」看來這個吸引了皇帝的文漵和尚,唱導的內容和形式還是雅俗共賞、聲情並茂,很有藝術感染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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