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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篆刻藝術。
陶 琦
印,信也。以木或金石刻成的圖章,既是篆刻與書法藝術的結晶,亦為文人雅士賞玩之物。歷代文人不僅賞印藏印,還發展出了專門研究印章的形制變革,從而鑒定歷史文件真偽、研究古代文書制度、官制及地名演變的印章學。而文人當中,能夠執刀治印者亦不乏其人,印文的內容也是豐富多彩,或抒發胸臆,或調侃世情,或自道形狀,或述說生存體驗。從眾多湧動著率真之氣的印文當中,可以感受到治印者自我呈現的需求,以及以獨特視角體驗人生的情趣。
南宋詞人姜夔,作詞素以用典精當巧妙而著稱,他有一方印章,上書「鷹揚周室,鳳儀虞廷」八字。這是一方巧用典故,將自己的名字隱藏其中的印。「鷹揚周室」是化用《詩經.大雅.大明》:「維師尚父,時維鷹揚。」尚父是姜子牙的尊稱,隱「姜」字;「鳳儀虞廷」是化用《尚書》:「夔曲樂,鳳凰來儀。」隱「夔」字。合起來就是姜夔一名。辛棄疾有一方「六十一上人」的印,把「辛」字拆開,就是「六十一」,也是十分巧妙地把自己的姓嵌入了印文中。明代著名書畫家徐渭受辛棄疾的啟發,也以拆字法治了一印,名為「秦田水月」,更為繁複機趣。把「秦」字拆開,為「三人禾」,而把「徐」字拆開,雙人旁加「余」字,亦為「三人禾」;「渭」字則是由「水田月」組成。對於印文的字體結構編排,徐渭真是下足了功夫。
清人張燕昌,曾拜著名篆刻家丁敬為師,因家窮,無以為禮,只是背了兩隻南瓜上門求學,後成為丁敬高弟。張燕昌後來在朋友家中看到一方古銅印,上書「海上乘槎客,山中學圃人」,心下愛之,就說:「此為我家舊物。」朋友問原因。張燕昌解釋說:「海上乘槎客,寓張字;山中學圃人,寓瓜圃,不就是說我嗎?」朋友見他雖然是穿鑿強解,但也有幾分貼切,遂將此印送給了他。
清代袁枚有一印為「三十七歲致仕」,很平白地道出了他通脫放浪,獨立不羈的個性。袁枚還曾覓得一塊田黃印石,高四寸,寬一寸六分,重二十四襾,晶瑩透亮,上面兼有田黑數點,為田黃中的上品,極為珍貴。袁枚在印上鐫刻了「頤性養壽」四字,與他詩說所宣揚的性情至上的觀點相意合。
袁枚逝後,這方田黃印章流落民間,為一巡撫所獲。巡撫又請以治印聞名的「西泠八家」之一的黃易,在田黃石印的側面鐫刻了百餘字的跋文:「福州之田,蘊石如玉,大材尤可貴。聞黃莘田十硯齋、袁簡齋隨園所收殊美,莫能睹。乾隆乙巳春,謁河間中丞大人於祥符,出觀斯石,即隨園之物。石經詞人護藏,今忽登中丞幕府,與文章政事,並暉朗於河聲岳色間。石固有靈,而際遇之奇,亦千秋希有事也。」這方歷經兩位名人鐫刻的印章,成為當時的金石藏家夢寐以求之物。
清代「揚州八怪」之一的鄭板橋,有一印為「康熙秀才雍正舉人乾隆進士」,娓娓陳述自己歷經三朝的仕進之路。孔子的第七十三代孫、襲封衍聖公的孔慶鎔,有一印為「九歲朝天子」,其中的驕傲、自得之意,噴薄欲出。而乾隆壬辰科會元榜眼孫辰東,有一印「其於人也為寡髮為廣顙為多白眼」,則是引用《易經》中的文字,描述自己的頭髮稀疏、腦門子寬大凸出、眼睛白多黑少的特徵,意在形容自己的容顏醜陋。其印一如自畫像,見印如見其人。
嘉慶五年,浙江督學阮元以《仿宋畫院制團扇》作為鄉試的命題,杭州人陳文述以詩入選,時人稱他為「陳團扇」。陳文述對這個外號也是欣然受之,成名之後刻一印,名為「團扇詩人」。明代畫家唐寅,嘗刻一印「江南第一風流才子」,雖有目無下塵、自命風流之嫌,但其才華亦足當此名。而明代遺民魏禧,曾於康熙朝拒應博學鴻詞科,並且刻印「乾坤一布衣」,表白自己的氣節。短短五字,擲地有金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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