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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攝：梁小島 部分圖片由受訪人提供
在對他們的評語中，出現最多的語句是：小設計團體的大膽嘗試、具策略性妥協、對各方資源的努力。這些評價，倒更像是對香港創意行業現狀的一個描述。
採訪David（梁伯強）和阿毛（毛沛畿）那日，從九龍灣地鐵站出來，一路見到東仔和亞妹的宣傳旗幟迎風飄揚。就是這對吉祥物，當年曾令David和阿毛從15名本地參賽者中脫穎而出。而各種媒體對兩人的報道，也不斷重複有關火和獅子的象徵意義。象徵意義很棒，但越臨近東亞運動會開幕，不買賬的人也愈多。隨意瀏覽一下本地討論區的網頁，遍地譏諷和揶揄。讓人幾乎忘了，東仔和亞妹的創作者，原是如假包換的科班出身，並在設計行業摸爬滾打了十幾年。
策略性妥協
2007年之前，一般人不太知道David和阿毛是誰。手裡僅有的一份材料，是2008年在北京798舉辦的兩岸三地創意生活產品設計年展刊物，David和阿毛設計的椅凳和咖啡壺套裝，入選年度「Best 100」。在對他們的評語中，出現最多的語句是：小設計團體的大膽嘗試、具策略性妥協、對各方資源的努力。這些評價，倒更像是對香港創意行業現狀的一個描述。
對吉祥物的負面言論，兩人的反應似乎比較輕鬆，阿毛則自我解嘲，「有時候在街邊看到立體的公仔做得太不像樣，就想，咦，會不會是親戚？」「給不同的廠家和師傅做，總會有參差，最後出來的效果，完全取決於工藝演繹的手法。」David說，吉祥物在大會開賽之後一直都還在改進，「最接近我們設計的那對，擺放在東亞運公司對面，那個我們是有份跟著看廠去做的。」香港工業轉向內地已是眾所周知，辛苦的是創意工作者，「國內廠商，10間可能有8、9間廠第一次做出來的效果都不能要，這可能是對事情的認真程度還沒到，對設計的原創方面尊重不夠。我們有歐洲客人，他們能對你講出線條漂不漂亮這樣的話來，但是我們這邊，則不太能欣賞出一些美學上的差別。」David說。所以在香港從事創意的人，便要學會如何做「策略性」的妥協。這個，David和阿毛深有感觸。
當藝術照進市場
David和阿毛2004年成立了What’s That產品設計研發公司，針對家居用品市場。在此之前，和許多創業者一樣，兩人已各自在設計領域當了幾年打工仔。David憑藉玩具設計出道，後來又轉入電子遊戲設計，遇見阿毛時，兩人都在電子和禮品設計方面兜兜轉轉。2001年，兩人乾脆把辦公室合併在一起，「我們同一時間都找到另外一個搞設計的朋友，他做出口，幫我們賣設計產品。」後來發現，這種方法令設計和市場嚴重脫節，「這樣令設計空間變得很小，像在設計藝術品而非能賣出去的商品，裡面缺乏了客人的角度。」David說。所以當What’s That誕生之時，他們決定，盡可能的參與到市場的每一個環節中，甚至自己搞展覽、做產品推廣銷售。
頭兩年的嘗試令人沮喪的時刻遠多於關門數錢的快感，「剛開始我們還是開發贈品市場，設計樣品，客人都喜歡得不得了，可一談到錢，生意就跑了。」「為什麼？我們後來分析，禮品市場價格好重要，誰都希望用最少的budget達到最好的效果，這個只有生意人才考慮得到。」「我們之前連壓價都不會，找到一間廠願意生產就已滿足。」交了「學費」，David和阿毛決定自行修煉，暫停產品銷售而只專注於接設計訂單。跑廣交會，去內地看廠，摸清客人的需要，實際上也在找自己的所長。
「我以前的目標是賺多點錢，其實這不是一個目標，因為人人都想得到，太空泛，其實等於沒目標。」David說。「做好設計，沒有別的辦法，最重要是直接面對客人。」阿毛在旁補充。要想理解兩人經歷從自我陶醉到面對現實的艱難，他們的簡歷或許能說明點問題：兩人均畢業於香港理工大學工業設計系，一前一後獲國泰航空公司獎學金，曾遠赴德國慕尼黑ID DESIGN公司作暑期實習。那段經歷是歐洲國家的藝術薰陶，回到香港的現實，容易自我幻想，出現錯位。
合用就是最好
當然也有渴望滿足自己想法、不顧現實限制的衝動時刻，這就有後來參加08年「大中華」創意生活產品設計年展的作品，兩人關起門來，好好過了把癮。其中一個獲選作品「Sapling親子椅」的設計靈感，更來自David平日與兩名子女相處的家庭經驗。
「我以前曾做過玩具設計，有了小孩以後，忽然就發現以前設計的東西特別無謂。小朋友其實很簡單，一張卡片就能玩。他們喜歡畫畫，但我不會教他們，最多示範一次，讓他們能有自己的想像力。」延伸在設計上，David說，一個好的設計師，應能將舊的東西重新活用。
「我家裡也不會刻意有什麼設計，不然家就不是家，那是示範單位。生活上的家要有點亂亂的，小食物到處放，這就很日常生活。」小David三歲的阿毛也有類似的反思和改變，幾年前會注重個人細節的打扮，會追求新奇、漂亮的東西，「我剛開始做設計，我爸就說我是製造垃圾，現在想想，我不得不承認，如果你只把設計放得很大而不考慮實用性大小，那就是在製造垃圾。」
兩人原來都曾有收集公仔的嗜好，經歷過幾次搬家，才發現什麼是物質的累贅和浪費，也越來越發覺好質料且耐用的東西的好。2007年，兩人重整旗鼓，開創個人設計品牌「OFESS」，設計領域頗為有趣：以「下雨天」為整合性主題的生活用品，目前用「雨傘」投石問路，還找來世界各地設計師合作，將來考慮推出雨鞋、雨衣等產品。這個理念，也是基於對實用性和市場之間所做的一種平衡。「商業市場就是這樣，好多包裝，更新太快。常有雜誌記者跑來問我們預測明年的潮流，哪有什麼潮流？合用的就是最好的。」阿毛說。
「作為設計師，我們需要慢慢淨化，好像聽起來很偉大，但我們始終覺得，不要這麼多垃圾，做一樣事情，盡量讓更多的人享受，這是設計師的責任。」兩位設計師的修煉，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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