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敏迪
隋唐時期的名臣裴矩在隋朝就很有作為,不過他也曾經對隋煬帝大講奉承話,隋煬帝就誇他:「非奉國盡心,孰能若是。」所以司馬光說他是隋朝的佞臣。但司馬光在《資治通鑒》中還說裴矩是「佞於隋而忠於唐」,他繼續分析說:「非其性之有變也;君惡聞其過,則忠化為佞,君樂聞直言,則佞化為忠。是知君者表也,臣者景也,表動則景隨矣。」按他的說法:臣子的忠和佞,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本是由君王的為人決定的。李世民曾經想知道如何來判定誰是佞臣,於是裴矩出主意說:「願陛下與群臣言,或陽怒以試之,彼執理不屈者,直臣也,畏威順旨者,佞臣也。」李世民不以為然,他說:「君,源也;臣,流也。濁其源而求其流之清,不可得矣。君自為詐,何以責臣下之直乎!朕方以至誠治天下,見前世帝王好以權譎小數接其臣下者,常竊恥之。」不過,李世民並非沒有用過這種設局的詐術,《唐語林》記載:李世民曾經讚美過一棵大樹,隨從的宇文士及便一個勁地「從而頌美之」。沒想到李世民突然變色道:「魏徵常勸我遠佞人,我不悟佞人為誰,意疑汝而未明也,今乃果然!」宇文士及的回答也極妙,說是:「南衙群官,面折廷爭,陛下常不能舉首。今臣幸在左右,若不少順從,陛下貴為天子,亦何聊乎?」其結果是:李世民「意復解」,就沒事了。看來他還是喜歡有人拍拍自己馬屁的。這種事換到朱全忠手裡,結果就很慘了,宋人的《戒子通錄》記載了一個類似的故事:朱全忠「嘗與僚佐及遊客坐於大柳之下,全忠獨言曰:『此木宜為車轂。』眾莫有應。有遊客數人起,應曰:『宜為車轂。』全忠勃然厲聲曰:『書生輩好順口玩人,皆此類也!車轂須用夾榆,柳木豈可為之!』顧左右曰:『尚何待!』左右數十人捽言『宜為車轂』者悉撲殺之!」借用宋時永康老農的一句話來說,就是:「官中豈可打交道耶!」隨聲附和,不知不覺中連吃飯的傢伙也丟了,不免有點冤枉。
不過,不少時候皇帝們似乎還是更喜歡佞臣一點,《唐新語》記載:安史之亂中唐玄宗李隆基在逃往成都的路上,與郎官裴士淹討論所用將相人品高下,唐玄宗說李林甫:「妒賢嫉能,亦無敵也!」於是裴士淹反問道:「既知如此,陛下何用之久也?」把李隆基給問住了,只好「默然不應」。李隆基不是不知道李林甫本來就是個佞臣,但和歷史上的殺功臣一樣,功臣、忠能之臣的存在,不僅減弱了自己的光焰。我想:他一定也知道:另換一些本來沒有資格得到好處的佞人來為自己服務,既省成本,自己也更能隨心所欲。
只不過佞人們過分的貪婪和低素質,決定了他們常常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而已。所以,雖然君臣的清濁和忠佞也是在相互作用的,但司馬光的「忠佞轉化論」,和李世民的「君源臣流論」,都沒有把佞臣的本質講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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