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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足曾是中國婦女幾千年的痛。 網上圖片
姚老庚
茶餘飯後談到客家服飾文化與中原服飾文化的關係時,不能不提到的一個有趣問題,便是舊時客家婦女的不纏足。
婦女纏足,最初起於隋唐之際帝王的宮廷,開始它只是一種中國式古典芭蕾舞蹈藝術上的追求,是對中國古代婦女的一種極其殘酷的摧殘,最充分體現封建制度對婦女的壓迫和禁錮。
婦女纏足起於何時,眾說紛紜。比較一致的看法,是唐末五代始有纏足之風,據說乃起於南唐後主李煜。他是一個醉心文學而不會治國的「風流才子皇帝」,在位十餘年常把自己潛心編寫的詞在宮中讓宮妃們演唱,編排成歌舞,終日在深宮中徵歌逐舞,沉湎聲色。鑒於皇帝的個人喜好,宮妃們要想得寵不僅要漂亮還必須能歌善舞,那風擺柳絲的婀娜、宛如仙女下凡的纏足舞引起宮女們的艷羨和倣傚,傳到宮外,一時舉國上下興起歌舞之風。元代陶宗儀《南村輟耕錄》之《道山新聞》和張邦基《墨莊漫錄》均有記載云:「李後主宮嬪窅娘,纖細善舞,後主作金蓮高六尺,飾以寶物細帶,纓絡蓮中,作品色瑞蓮,以帛繞腳,令纖小,屈上作新月狀,素襪舞之中,迴旋有凌雲之態。」用長長的白帛,將好端端女子的一雙腳纏裹成「三寸金蓮」,穿上尖而小、上翹弓形的「宮樣鞋」,朝野上下以此為美。這就是古代婦女纏足的陋習。
故舊時女子經纏的小腳,足尖兒挺然上翹,恰似一u向上彎曲的新月形。舊文人便把小腳稱為「弓足」、「雙u」、「和弓」、「新月」、「竹萌」、「菱角」等。宋代以來,婦女纏足之風盛行到無以復加的地步。連大文學家蘇東坡竟然也有一首《菩薩蠻.詠足》詞,以吟詠婦女之小腳曰:「塗香莫惜蓮承步,長愁羅襪凌波去。只見舞回風,都無行處蹤。偷穿宮樣穩,並立雙趺困;纖妙說應難,須從掌上看。」詞中極寫小腳之纖巧和秀美,可見其時纏足之風不但大為盛行,而且為眾人欣賞。此風一直延續到元、明、清。清初統治者雖有改革此弊之意,無奈終究敵不過千年陋習所形成的傳統觀念。纏足之風仍十分流行,直至五四運動以後才得以真正廢絕。令人深惡痛絕的婦女纏足,不但是肉體上的摧殘,也是思想上的一種禁錮,中國文化史上的恥辱。有「小腳一雙,眼淚兩缸」的歌謠為證,數以萬計的女子受此禍害,禍主自然應該是李煜皇帝。
客家婦女不纏足,也不事化妝,她們還以「天足」引為自豪。《清稗類鈔》中說:「客家婦女向不纏足,身體碩健,而運動自如,且無施脂粉及插花朵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羅香要先生在《客家研究導論》中也曾說過:「客家婦女,表面上勞苦極了,然其內在的精神,確比外間婦女尊貴得多,幸福得多。她們從沒有塗脂畫眉纏足束胸以取悅男子。在人口千萬以上的漢族諸民系中,唯一沒有染上纏足陋習的,就是客家了。」所以客家婦女不纏足,實在是放任自流、爭取自由,是難得的一種幸福。清代有一位在梅州的傳教士曾感慨而說:「西人束腰,華人纏足,唯(梅)州人無此弊,於世界女人最無憾矣。」
張衛東先生在《客家文化》中曾說:「客家婦女不纏足,原因大約有二。其一,在南唐纏足之風興起之時,客家先民在從事第二次大遷徙,已經脫離江淮中心地區,因而未受影響;而後他們大部分定居於閩、粵、贛交界的地區,『山高皇帝遠』,陋俗流風波及不到。其二,即客家先民駐足安居之後,馬上投入生產自救、建設家園的頭等大事之中,男女同時上陣,手足並用,不允許婦女纏足蝸居,恪守於閨閣之中」。以後,客家男子大量謀生外流,「半邊天」一身兼任男、女工二職,耕田、採樵、養殖無不為之。由於這種種社會的、經濟的、宗教信仰等原因,所以形成客家女子不纏足的習俗。
其實,客家地區禮制的鬆弛,男女間封建禮教較之中原地區寬鬆,也是客家婦女不纏足的重要原因之一。元朝伊世珍撰的《琅女寰記》中有一則關於纏足的較為詳細的記載說:「本壽問於母曰:『富貴家女子,必纏足何也?』其母曰:『吾聞之,聖人重女,而不使之輕舉也,是以裹其足。故所居不過閨閣之中,欲出則有闈車之載,是無事於足也。聖人如此防閒,而後世猶有桑中之行,臨邛之奔。」由此看來,纏足的本意,與禮教有極密切的關係。客家所處禮教鬆弛的地區,則纏足之風沒有那麼盛行。此外,《琅女寰記》中還說「富貴家女子」纏足,就說明當時貧賤之家的婦女也有不纏足的。不纏足的目的在於便當勞作。日事耕作的人,北宋詩人徐積《詠蔡家婦女詩》亦云:「但知勤四肢,不知裹兩足」。舊時客家婦女在艱苦的環境中形成了常年勞動的習慣。在客家地區,常見到這樣的現象,男人上學、謀事、經商、做官,而婦女則擔負起家庭生活的全部重擔,「灶頭灶尾」、「田頭地角」,都成了客家婦女的份內事。過去福佬人常嘲笑客家人是「客嬤(婦女)養客牯(男子)」,說明客家婦女承擔茼h麼繁重的生活重擔。如果雙腳纏成「三寸金蓮」,還要承擔這樣的生活重壓,那情景實在難以想像。客家婦女為客家社會作出了巨大的貢獻。有人認為:今日客家人的光榮,是建立在客家婦女的大腳上的。此話實非過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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