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大圖片
吳小彬
（續上篇）這種文化習俗和精神傳統的淵源，正應該到古代中國的政治、經濟和社會形態中去尋找。
這樣一找，我們就會發現歷朝歷代統治者實行「重農抑商」政策的用意所在，就會懂得，古代中國其實就是一個「東方奴隸制」國家，就會看到中國傳統政治的黑暗、殘酷、野蠻和專橫。
這種殘酷、野蠻，尤其體現在商鞅獻給秦孝公的治國方略中，一本《商君書》，將中國專制君主及大臣統治、擺佈、愚弄、壓搾人民的手段、計謀與策略逐一展示、論述，真是讀之令人心驚膽寒。下面，我們擇其要者以考察：
「民之所欲萬，而利之所出一。入使民壹於農，出使民壹於戰。民壹則農，農則樸，樸則安居而惡出。」
就是說，人民的慾望有千萬種，而滿足的途徑只許有一條：農戰。
「民弱國強，國強民弱，故有道之國，務在弱民。」「農有餘食，則薄燕於歲。商有淫利，有美好，傷器。」「王者，國不蓄力，民不積粟。」「民，辱則責爵，弱則尊官，貧則重賞。以刑治，民則樂用；以賞戰，民則輕死。」就是說，人民弱，國家就強，人民強，國家就弱了。農民有了剩餘的糧食，就會成年安逸享樂，商人獲得了利潤，販賣華麗物品，就會對社會產生不良影響。所以，聰明的君主就要讓民眾家不積粟，剝奪他們的私有財產，搾盡民脂民膏，「制民」之本在「辱民、貧民、弱民」。這樣，民眾就不做他想，一心一意為國家出力作戰了。
「重刑少賞，上愛民，民死上；重賞輕刑，上不愛民，民不死上。利出一孔者，其國無敵；利出二孔者，國半利；利出十孔者，其國不守。」
就是說，加重刑罰，減少獎賞，這是君主愛護民眾，民眾就會拚命爭奪獎賞。增加獎賞，減輕刑罰，其實是君主不愛護民眾，民眾也不會為獎賞而拚死奮鬥。利祿爵位出自一個途徑，國家就會無敵於天下；利祿爵位出自兩個途徑，國家只得到一半的好處；利祿爵位如果出自多個途徑，國家的安全就難保了。
「國以善民治奸民者，必亂至削；國以奸民治善民者，必治至強。」
就是說，用好人治理壞人，國家就一定會亂，直到被削弱；用壞人治理好人，國家反而能治理得很好，直到強大。
歷史證明，商鞅本人雖然下場悲涼，被殺死還遭「車裂」，但秦國正是靠著他的這一套治國計策，才由弱變強，最後滅亡了六國，統一了天下。後來歷朝統治者盤剝、壓搾人民的種種方法和手段，其實質都由《商君書》一脈相承，譚嗣同曾一語道破：「二千年來之政，秦政也」。
當代的回聲
經濟學乃當代中國「顯學」，其學界翹楚通達廟堂，常有與首腦機關共商經國大略之榮幸，書店裡，經濟學著作也赫赫然佔據要衝。但我近日把幾位著名經濟學家的言論重新讀過一遍，幾乎驚駭得從桌旁跳了起來，因為我聽到了這些人對商鞅有關主張的熱烈響應，《商君書》居然在2300多年後找到了同道：
「在改革過程中，國有資產的流失是必然的，不必大驚小怪。為了達到改革的目標，必須犧牲一代人，這一代人就是3000萬老工人。8億多農民和下崗工人是中國巨大的財富，沒有他們的辛苦哪有少數人的享樂？他們的存在和維持現在的狀態是很有必要的。」
「不妨把公共財產看成無主之物，誰先把它拿來賣，這公共財產的產權就算他的。你如果正好當一家國有企業的廠長，就可以和主管部門合夥把這家工廠賣給有錢人，產權就變成私有了。」
「腐敗是否有理？既然掌握公共權力的人不肯輕易放棄和交出權力，就只能通過腐敗與賄賂的錢權交易的方法進行購買。改革要利用腐敗和賄賂，以便減少權力轉移和再分配的障礙。在這方面的花費，實際上是走向市場經濟的買路錢，構成改革的成本費。」
「在公有制下，官員索取剩餘可能是一個帕累托改進，因為它有利於降低監督成本，調動官員的積極性。腐敗的存在，對社會、經濟發展來說即使不是最好的，也是次優的，第二好的。」
「中國的貧富差距還不夠大，只有拉大差距，社會才能進步。今天有些人罵富人，好像是給窮人出氣，其實他們是害了窮人。」
「中國是否應健全福利與社會保障制度？我建議取消所謂的養老保險失業保險工傷保險等等福利，目的是保持大家的工作熱情和能力。」
「歷史上沒有見過一個不令人反胃的社會福利制度。」
「中國目前為什麼窮人上不起大學？是因為收費太低。」
「說房地產炒過頭，那是胡話。」
上面這些話，是一些著名經濟學家說的。諸位看清楚了嗎？不用筆者一一比較了吧？把這些經濟學家獻出的策論妙計，與商鞅的言論和主張一對照，相信諸位肯定會讀出其中的雷同之處。
我們終於可以明白，為什麼黑格爾說，歷史有時是驚人相似的；為什麼馬克思會說，一切已死的先輩們的傳統，像夢魘一樣糾纏著活人的頭腦。有朝堂謀士幾千年一以貫之的辱民、制民、弱民之策，有以貪官污吏轄制良民的處心積慮，有要把民間財富剝奪殆盡、將民眾逼到生死邊緣的蓄謀已久，有禁絕民間生機、權力掌控一切資源、利出一孔的全面壟斷，還怕芸芸眾生不俯首就範？還怕萬千草民不規規矩矩？還怕他們不一心一意出力耕作、打工和為國作戰？
我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那麼多的國人勇於承認自己是拜金主義者了。在這樣苛刻、嚴酷的環境中生活，你幾乎沒有任何外力可以仰賴，醫療、住房、子女教育、養老全要靠個人承擔，都需要用金錢來打理，你不多多掙錢行嗎？你不拜金，你還想膜拜誰？既然受時代和環境驅迫，必須一心逐利，那還讀那些沒用的書幹什麼？那不是白白浪費時間嗎？看看先富起來已經開上寶馬車的人，有幾個是靠讀書富裕起來的呢？社會的正義、公平，國家民族的前途，與我何干？大街上、商場裡有人偷盜、搶劫，只要不是搶我的包，我才不管；河裡掉下去一位老人，大家都在圍觀看熱鬧，我也湊過去。年輕、漂亮的女人，更憑直覺便看出了當下社會的實質，權力掌控著一切，有錢就代表成功，所以她們才向官員和富豪蜂擁而去，投懷送抱。要趕緊趁著青春靚麗，找一大官或一大款嫁了，即便當不上正房，做二奶、三奶也無妨，反正肯定有寶馬車坐，總比嫁一窮人跟著吃苦受屈坐在自行車上強！
這樣的國度，被人家封為「世界第一拜金主義國家」，正所謂「名符其實」；這樣的民眾，這樣的男男女女，還不低俗嗎？完全是俗不可耐了。但筆者不禁要問，是誰讓大江南北紅塵滾滾？是誰把人們逼到如此不堪的地步？他們和她們，願意這樣嗎？只要稍經歷了些人世風雨，誰不明白，金錢並不能帶來一切，全然建立在金錢上的幸福，也是極不牢靠的，但時代和環境一邊威逼脅迫，一邊利誘勾引，布下了天羅地網，凡夫肉胎的民眾，並沒有孫悟空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的能耐呀！
怎樣打破這牢籠？怎樣使這片土地也充滿溫情、善意和人文關懷？怎樣使普通民眾的生活獲得應有的保障？這需要我們每一位公民的共同努力。
|
放大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