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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小彬
常聽在國外住過幾年的朋友講，在西方發達國家，人們並不特別看重金錢，注重的是公平、道德和環保，很多人喜歡讀書，公園裡、地鐵上，經常有人捧卷靜閱。反觀國內，國民閱讀率持續低迷，公共圖書館門可羅雀，大街上人潮洶湧，皆為利忙，金錢收益成為頭等大事，也是全民奉行的最高價值標準，國人是徹底走向世俗化了。
擇偶向「錢」看
這種說法，得到了相關調查數據和新聞事實的支持。
今年2月22日，有美國媒體報道，根據路透社和艾普索斯（Reuters/Ipsos）的合作調查結果顯示，在抽樣的23個國家中，中國、日本和韓國三國的民眾最相信「金錢萬能」，並列成為世界第一「拜金主義」國家；這三個國家各有84%的受訪者表示，在金融危機之後，他們更重視金錢的價值，並認為金錢最能象徵一個人的成功。
《人民日報》旗下的環球網，隨後在網上發起了「中國是第一拜金主義國家嗎」的調查，結果，居然有八成人選擇了「是」；更有意思的是，在接下來的調查中，有約六成網民承認自己是拜金主義者。
而年輕女性在婚戀觀和擇偶標準上的嫌貧愛富，似乎更能說明問題。6月份，廣東省舉行了一次盛大的富豪相親活動，18位富人，竟然吸引了5萬名女性踴躍前來應徵，其中多數是青春靚麗的女大學生。與此同時，有女大學生在網上發帖，宣稱寧嫁老富翁也不嫁男同學。當然，此前一項針對女大學生的調查中，超過半數的受訪者聲稱自己更喜歡富翁的兒子——願意嫁富二代，主要理由是住房和轎車可隨之而來，不用再艱辛打拚。眾聲喧嘩中，最奪人耳目、也刺傷了很多人自尊的新聞事件出現了，在江蘇一檔名叫《非誠勿擾》的電視徵婚節目中，一位22歲的漂亮且伶牙俐齒的女孩馬諾，聲稱自己非富人不嫁，「我寧願坐在寶馬車裡哭，也不願坐在自行車後面笑」。
時勢變人心
國人拜金，崇信「金錢萬能」，就這樣被坐實了。
世界第一人口大國，從此又多了一個封號：「世界第一拜金主義國家」。而過分看重錢財，以金錢來衡量一切，在今天的文明人類看來，肯定顯得低俗不堪、粗魯不文了。
可冷靜一想，疑問來了。中國人並不總是這樣的，中國人也曾不把金錢看得過重，也曾「五講四美」，也曾湧現過不少道德模範人物，年輕男女擇偶，也曾首先考慮對方的人品和文化修養，也曾經有很多人喜歡閱讀，甚至出現過「全民讀書熱」的。我記憶最深的一件事情就是，1978年5月1日，一些久遭封禁的中外文學名著獲准在全國發行，全國各大城市新華書店門前人山人海，石家莊市亦然，我和一位同學排了兩個多小時的長隊，幾乎將衣服擠破，最後才買到幾本《古文觀止》、《悲慘世界》。
後來，人們為什麼放棄讀書了呢？為什麼都鑽到錢眼裡去了呢？為什麼人的道德品格越來越不重要，金錢卻越來越重要了呢？為什麼年輕女性擇偶，再不計較對方的年齡、相貌和文化水平，而只計算對方的含金量了呢？從什麼時候開始，寶馬車成為身份和財富的象徵，而自行車成了貧窮和窮人的代名詞呢？
西方發達國家的人不過於看重金錢，喜歡讀書，講求公平和道德，與他們生活的社會環境密不可分。這些國家的人民普遍享有完善的生活保障，像英國、德國，早在19世紀就建立了社會保障體系。遵循「全民普及」的原則，包括「醫療、教育、養老、住房、失業」在內的保障系統，使所有公民「老有所養、病有所醫」。特別是瑞典等北歐國家，社會保障項目更多，體系更健全。在這樣的國度生活，西方人當然可以不必太看重錢財了，當然有心情和時間讀書了，當然也有興趣並能夠通過各種方式關注社會的正義與公平了。
其實，中國上世紀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的「讀書熱」，也和社會環境有極大關聯。當時，隨著高考制度的恢復，「尊重知識，尊重人才」蔚然成風，在許多單位，一個人由於比別人多讀了幾本書，就能得到更多的尊敬。今天已經很少有人提及的是，這種追求知識和文化的風氣，與當時「低水平，廣覆蓋」的社會保障之間，實則是有因果關係的。一般市民的職業、住房乃至生老病死，當時均由單位予以保障，雖然保障水平不高，但足以解除後顧之憂，並且大家都那麼低，貧富差距很小，人們感到的生活和生存壓力並不大，所以才有那麼多人有心情和時間去學習，去讀書。
1992年以後，隨著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化，舊有的社會保障制度和體系幾乎被完全打碎了。首先，是大批國有和集體企業的破產、倒閉，幾千萬工人下崗失業，企業破產了，這些工人也立即失去了一切的依靠。其次，單位和企業的用工制度發生了重大變化，不再像過去那樣終生聘用，而是實行了合同制。在此制度下，員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單位領導或企業老闆「炒魷魚」。第三，政策放開了，有背景有門路的人八仙過海，各顯其能，貧富差距迅速拉大。眼看著別人一夜之間通過合法或不合法的手段富了起來，許多人平靜、安然的心態被擾亂了。再加上不久後便啟動的住房、醫療、教育制度改革，所有的「包袱」都甩給了民眾，「新三座大山」陡然壓在普通人身上，人們被迫生活在壓抑、緊張和恐懼之中。特別是近年來，城市房價飛漲、醫療費用急升，在這種情勢下，有幾人還敢聲稱自己不看重金錢？有誰還能故作清高？有多少人還能靜下心來讀書學習？年輕女性怎能不動用自己最大的資本——身體和美貌，以換取生活中所需要的一切？
遙遠的傳統
需要指出的是，國人所謂拜金，也並非自今日始。
這從古代財神廟宇遍佈全國即可略見一斑。從通都大邑到窮鄉僻壤，從商家店舖到農家小舍，無不供奉趙公明，希冀財神保佑。北方各地大年除夕吃餃子，而餃子就象徵元寶。據考證，民間祭祀趙公明，是從明代中葉或稍前開始的，其主要祈求就是「買賣求財」。司馬遷早就看出，「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民間更有「有錢能使鬼推磨」等等說辭，乃至形成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樣的拜金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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