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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輯的懷人憶事值得一看。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一九七八年八月,我時為《星島日報》港聞編輯。一夜,翻開即日報紙的副刊,赫見大塊文章的標題是:
《馮志的〈十四行集〉》
登時一怔,忙細讀內文,通篇都是馮志,這馮志究是何許人?我只知馮至,也只知馮至的《十四行集》。莫非馮至也名馮志?最後我斷定:那篇文章的作者不知馮至,誤將馮至說成是馮志。
於是,連忙走告編輯主任,希望翌日見報的續文速速改為馮至。可是為時已晚,副刊是早版,已全部印好了。
那篇大文的作者是司馬長風。
當年,司馬長風的名氣好大。聽說他正在研究新文學史,除《星島》外,在《明報》的專欄裡也寫了不少這類文章。當時,我便想,連作家名也寫錯,怎是研究新文學史的材料?我進一步推想,他有沒有細心、認真地讀過《十四行集》?或者,他看的是盜印本,署名真的是馮志?
後來,看了劉以鬯的《寫〈中國新文學史〉的司馬長風》,我就恍然了。劉以鬯曾對他說:「魯迅對《子夜》的批評也不好。」司馬長風立即追問魯迅的話出自哪篇文章?劉以鬯告以「寫給朋友的信中」,司馬長風又追問是寫給誰的信,劉告以查看《魯迅書信集》吧。
司馬長風回家「查看」一番後,給劉以鬯寫了封信,說「找不到」。劉以鬯即查《魯迅書信集》,卻找到了。由此而觀,司馬長風是個「粗率」的研究者。不認真,又怎做得學問?
除馮志之外,司馬長風寫《卞之琳的詩貧血》,又將「卞」寫作「卡」。又如他向劉以鬯「請益」:抗日戰爭時期在重慶有哪些「值得重視而未重視」的作家。劉以鬯舉出劉盛亞、豐村,他說從未讀過他們的作品。劉以鬯說到路翎時,司馬長風要他將名字寫在白紙上,才知道有個作家叫「路翎」。
路翎(一九二三——一九九四),一九四四年發表的中篇小說《饑餓的郭素娥》,和一九四五年的長篇《財主底女兒們》,赫赫有名,被譽為七月派中作品最多、成就最高的作家。解放初期受到胡風牽連,作品更受注意。研究新文學史的司馬長風,竟然不知!怪不得劉以鬯這麼慨嘆:
「司馬長風是沒有足夠條件撰寫《中國新文學史》的,可是他不但寫了《中國新文學史》,還寫了兩本談論中國新文學的書:《新文學史話》與《新文學叢談》。」
劉以鬯這篇文章寫於二○○二年一月八日,後收入他的《暢談香港文學》(香港:獲益出版事業有限公司,二○○二年七月)內。劉以鬯這書共分五輯,最令我看得痛快的,還是懷人憶事的第四輯。例如寫十三妹,最後引過來人的話說:
「我遷居跑馬地之初,二房東話奕蔭街有個『癲婆』死了!後來才知是十三妹。」
看到這裡,不禁唏噓萬分。
劉以鬯行文簡樸,用句短湊,卻又不疾不徐,娓娓道來,得一「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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