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講台：為甚麼「四方潰而逆秦」

吳羊璧

　秦始皇在「統一」方面的建樹，還有貨幣、度量衡制度，影響也很大。

　《史記．蔡澤列傳》說：「夫商君為秦孝公明法令……平權衡，正度量，……以靜生民之業而一其俗，……故秦無敵於天下，立威諸侯，成秦國之業」。這方面的事也是秦國早在做的，秦國做了，能夠有「無敵於天下」的成效，這就證明當時極需要建立這些秩序。度量衡有了秩序，商品交易就流暢，對經濟發展發生了「無敵於天下」的作用，這是不可以不注意的。

　當時未統一之前的情形是怎樣的呢？我們現在立即想到貨幣，不論是港幣、人民幣、美元，都是穩定而有標準的貨幣。貨幣不同，市場上也有可靠的兌換價，一點不成問題。但上古的時候，當各地各有物產，要交易的時候，貨幣種類很多，一類是金，其他是布、刀、龜貝。後來漸漸以金為主，才「珠玉龜貝銀錫之屬，為器飾寶藏不為幣」（史記．平準書）。至於「金」，一般是指金屬（那時的冶煉技術還不足以清楚分出各個種類），就是金類，也分等級，到秦國時，分三等，最貴重的是黃金，以「鎰」為名，另外有銅錢等。可以想像，在進行交易的時候，就在貨幣上，已經要花許多時間，不易計算。

　貨幣之外，還有度量衡也要設立一個標準。這些，也在秦始皇時做到了。《史記．秦始皇本紀》說：「始皇二十六年，一法度衡石丈尺」。

　此外，修馳道，便交通，也非常重要。

　《漢書．賈山傳》記馳道的情形最具體。一是規模之大：「秦為馳道於天下，東窮燕、齊，南極吳、楚。」馳道有標準，又隔三丈就種一棵樹。「道廣五十步，三丈而樹，厚築其外，隱以金椎，樹以青松。」不但壯觀，實用，而且漂亮。

　就是這些種種方面的建設，使秦國的經濟強大，許多方面的人才都來投，「士不產於秦，而願忠者眾」（李斯列傳）。一般人民也感到已從戰國來到好日子了。「元元黎民得免於戰國，逢明天子，人人自以為更生」（漢書．嚴安傳）。

　不過，在這些正面建設的後面，也正發展著嚴重的負面情況：人民卻又很快起來造反了。既然一方面有「人人自以為更生」的良好反應，為甚麼卻又處處起來造反，而且來勢很迅猛？

　《史記》、《漢書》上都有這樣的記載。《漢書．武五子傳》上，班固有一段概括的評論：「秦始皇即位三十九年，內平六國，外攘四夷，死人如亂麻，暴骨長城之下，頭顱相屬於道，不一日而無兵。由是……四方潰而逆秦。」這裡觸及的有平六國的戰爭，有向四夷的擴張，又有築長城、修阿房宮、修馳道等等巨大的工程。不論在戰場上還是工地上，都是強行令百姓投入去做。《史記．主父偃傳》說當時除了「發天下丁男」到處打仗，賦稅又重，「男子疾耕不足於糧晧，女子紡績不足於帷幕，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養，道路死者相望」，於是，「天下始叛秦」了。

　《漢書．食貨志》說「古代稅民，不過十一」、「使民不過三日」，可是秦那時「力役三十倍於古」，「口賦……二十倍於古」，「故貧民常衣牛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

　原來，當時各種建設好的一面即使有，都被貪婪的統治者吞沒了。《主父偃傳》說，這正是因為統治者的強大、獨裁與好勝，沒有任何力量能制止他了：「秦皇帝任戰勝之威，蠶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