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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輝堂極為樸實無華。 網上圖片
朱文興
第一次進相輝堂，是45年前。1965年9月1日，復旦大學為65級新生舉行開學典禮，我與有著夢想與偶像的1000名新生一起，跨進了這座飽經風霜的精神殿堂，聆聽著名語言學家、《共產黨宣言》英文版的第一位中文翻譯者陳望道校長講話。
相輝堂那時叫登輝堂。1947年，畢業於美國耶魯大學、擔任復旦校長二十餘年、曾兩次下南洋為復旦建設籌得巨款的李登輝先生，將校友們為他安度晚年籌集的頤養金三十餘両黃金用於這座大禮堂的建設，登輝堂因此而得名。1985年復旦80周年校慶時，登輝堂作了大修，改名為相輝堂，從復旦創始人馬相伯和奠基人李登輝兩位老校長的名字中各取一字組成，寓意日月相輝，以示永遠紀念，也避免不明底細者與海峽彼岸那位同名同姓者混淆。
相輝堂雖既不雄偉，也不現代，極為樸實無華，但歷史積澱深厚，是復旦舉行重要慶典、集會和名人政要演講的場所。僅解放後到這裡做過報告的外國政要就有前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伏羅希洛夫、法國前總統德斯坦、美國前總統里根等。
我第一次進這座禮堂聽望道校長講話的多數內容雖已淡忘，但對會上得到的「復旦」校名的來歷及其蘊含的精神卻依然清晰記得：復旦的前身是我國近代知名教育家馬相伯創辦的私立震旦學院，後因法國教會勢力篡奪校政，于右任為首的多數學生憤然退學而停辦。1905年，馬相伯在原震旦學生的擁戴下創辦復旦公學。校名「復旦」二字選自《尚書大傳．虞夏傳》中「日月光華、旦復旦兮」的名句，意思是自強不息，且含「恢復我震旦，復興我中華」的雙重寓意，寄托當時中國知識分子自主辦學、教育強國的夢想。陳望道校長勉勵我們要發揚自強不息的復旦精神，牢記「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的校訓，從各方面廣博地學習，以開拓知識的範圍；向遠大處立志向，立了志向要堅定不移；切切實實地問，由近及遠地想。培養自己嚴密、獨立的思考和自由學術之精神。這次進大禮堂的收穫使我終身受益。
從那以後，由於我們65級中文系學生奉命進行所謂「文科以社會為課堂」的教改試點，忙了一年的半工半讀和半農半讀，翌年又爆發了「文化大革命」，在校5年中，直到畢業，始終再也沒有機會踏進這座禮堂。
第二次進相輝堂，是2010年9月18日，我應邀參加復旦中文系85周年系慶活動。40年不見，歲月的風霜使許多師長甚至不少同窗都變得白髮蒼蒼、皺紋滿面，老得認不出來了，唯有這座歷史建築的風貌沒有變，內部格局也還是老樣子，一切都令我感到是那樣的熟悉和親切。只是斗轉星移，校長的接力棒從陳望道、蘇步青、謝希德等名家手中傳到了楊玉良。
再進相輝堂，同窗師長敘舊憶昔，不提職位高低，不論財富多少，只談師生友情，感恩母校培養，固然高興愜意，但最高興、收穫最大的還是第一次聽楊玉良校長講話。今年58歲的楊校長是我國第一代高分子博士，高分子化學和物理領域的知名專家、中科院院士。作為一名自然科學家，他在即興演講中關於人文科學重要性的一席講話，令與會者印象深刻。他說，人文科學的發展在當今這個時代以及未來顯得極其重要。有人說，大學是一個民族的精神脊樑骨，但大學裡更重要的是人文，人文學科是一個國家和民族的精神脊樑骨。他接著說，我們科學家有科學理性，但整個社會理性的精髓是道德理性，社會最重要、最不應該缺失的是道德理性。而道德理性的建立，人文學科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現在社會上和大學裡的許多怪現象，實際上都是缺乏道德理性的表現。他還說，我這個校長並不在乎理科師生對我怎麼評價，更在乎文科師生對我怎麼評價。希望復旦師生和校友要提升人文學養，堅持道德理性……作為一個卓有成就的自然科學家，對人文科學的重要性能有這樣深刻的見地，著實令人敬佩。在楊校長簡短而又精彩的即興演講過程中，掌聲不斷。與會師生和校友為百年復旦能薪火相傳，如今校園裡不僅依然名師雲集、英才薈萃、學術拔尖、群星璀璨，而且依然有那樣重視道德理性和深厚人文學養的校長感到欣慰。
又進復旦相輝堂，我端坐在第3排15座，像45年前聽陳望道校長講話那樣繞有興趣地聽楊玉良演講。雖然我已青春不再，但此情此景，我彷彿又回到了當年，感到自己依然年輕，依然是個學生。 （作者朱文興，濟南市第十二、十三屆人大副主任兼市委黨校常務副校長、教授，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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