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智德
二○一○年初一次在立法會大樓外的讀書會上,董啟章、廖偉棠、鄧小樺、謝曉虹和我各自選擇作品向眾人朗讀並作簡單分享,我選讀了何達的〈難道我的血裡有非洲的血統〉一詩,那是我十分喜歡的作品,而且也覺得很適合在當時朗讀。
五十年代後期,非洲爆發連串民族獨立運動,多個國家脫離殖民統治而獨立,何達在〈難道我的血裡有非洲的血統〉及〈非洲的呼聲〉等詩作,把非洲的鬥爭者視為同路人,批判帝國主義的掠奪。就詩而言,部分宣言式句子不免淡化詩質而近於口號,但像〈難道我的血裡有非洲的血統〉一詩開首四節逐漸次遞的想像,以類比語言把自我、民族與共同命運者結連,還有〈越南的少女〉、〈最寂靜的時刻〉等作,都是真正具鬥爭意義而同時富有想像的詩。
在《何達詩選》中,還有一輯詩名為「沉重的時代」,是對香港現實社會的觀察,寫貧困兒童、失業者、勞校學生、船塢工人,在記錄性的反映現實以外,更以時而憂思重重,時而戲劇性的轉折,檢視生命和人性的價值,超越了一切既定的概念。
何達大概已為今日的讀者所遺忘,他實在是十分出色的詩人,著有《長跑者之歌》、《洛美十友詩集》及《何達詩選》等詩集。他在一九四二年考入西南聯大,組織新詩社,積極參與大後方的詩朗誦運動,勝利後轉入北京清華大學社會學系,四八年八月來到香港。他後來在〈學詩四十五年〉一文說:「五十年代,是令人振奮的年代。……從早晨到早晨,都洋溢著新生的熱情。」他來港初期詩作〈我的感情激動了〉特別可見對新時代的熱情:「像工廠一樣/我冒煙了/我發電了/我創作了/我快樂了/我的力量被解放了/我是一個自由的公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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