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曉華)作者簡介:香港中文大學哲學文學碩士,受董啟章的作品影響,開始思考及實踐透過文學來形構自己。
應該是差不多二十年前的事情吧!朋友K相約大夥兒一起參加團契,這是那個年代流行的玩意兒,我隨著同伴到達那個面積微型得侷促的狹小空間,看見一張張笑彎的臉兒,朋友K親切地為我逐一介紹,我費煞一番思良才把一群二十多個從來沒有碰見過的人臉、名字與關係記住,那些人臉和名字我至今沒有忘記,只是現在他們人在哪裡我已不知道是忘記還是從來沒有理會過,那時認識的,至今還會偶然見面的只有朋友M、W、J、H等。
記得隨後的日子可能是常常閒著無聊,又可能是收藏著一些秘密總想向人分享,我一直返到那個團契聚會。那段初返團契的日子,團友們總像一個個看透世情的老人精,把聖經的經文熟讀又會應用到生活中,導師們更會回應積極的鼓勵或同情的勸解,在我看來兩者也顯得莫測高深。團契後,我常和團友J到同一個巴士站等待回家的車。那是一程學習之旅。每次團契討論的題目或查考的經文總在這時段被進一步挖掘,團友J常認為大家太過安逸在「標準答案」,她總會設想出更多更完美的可能答覆,這令我想起多年後從「基督教詮釋學」裡看到的文本詮釋與讀者解讀等議題,記得團友J曾說過:「信仰就是生活形式,每個人也有自己的一套模式,總不能大家的宗教體驗會完全相同吧!只要大原則及基本觀念相同,你我總會活出不一樣的信仰生活樣式。」團友J的說話就像一個「先知」。往後的日子,我不單開始在星期六的下午返到那狹小的空間,更連續地於星期日至五也會趕到那裡,有時是宗教儀式活動,有時是弟兄姊妹分享,有時是私人的溫習補習,在那裡我知道自己的位置。如是者度過了兩三年時光,那是一段純粹的日子。
繼團友M、W、J升上大學後,我也在大專上學了。那時,團友們陸續闊別狹小空間而往新建築物聚會,空間的拓展讓人以為必然能人數澎漲,那時團契真的人煙鼎盛,我也以為一起學習信仰生活的人會多起來,得到更多的同伴,知道更多探索信仰生活可能方式的線索,然而,記得團友 J 又說過:「我們走的是窄路,最後甚至可能變成只有上帝與你同行。」團友 J 果然是「先知」樣式的信徒,沒多久我們的團友都各自有著不同的理由而走上自己的信仰路,狹小空間成為大家的信仰起點,包括朋友K。餘下的團友也投向以教會作為更大的團契,繼續各自的信仰生活,或者,是我顯得不近人情總以為無論走到那裡還是靠自己才能詮釋個人的信仰,大家的關係是同行又是獨行。
過了很久的後來,團友J並沒有成為「先知」,她一面如常返教會一面繼續個人專業發展,也一面引發我的信仰思考。我偶爾回到那個已清拆的狹小空間,建築物盪然無存後,狹小空間所佔的面積原來比想像中更小巧,難以理解那種狹小如何孕育出後來眾人的多和巨大,也許,正在於新建築物聚會的人未能了解,誤以為狹小空間的擴展有其必然性、順適性及邏輯性,其實,狹小空間正在於它的微小,人們才容易找到自己的所在地,從而慢慢地讓人生根拙壯起來。某些人在狹小空間羽翼長成而遠飛;某些人在狹小空間埋根生長,就算攀附遠方花招枝展,仍然植根這裡。團友J曾「先知」式地為在狹小空間存活過的人診斷,她指出:「狹小空間的消失只是一種生活方式的轉變,她們內心仍然活在狹小空間,反過來說,狹小空間仍然牢鎖著他們的內心。要注意的是自己的信仰生活習慣,以避免過勞或過慮而付上突然昏睡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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