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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咬互嚼,有錯必糾,這種風氣值得鼓吹。 作者提供圖片
黃仲鳴
內地有位讀電機工程出身的蔡維藩先生,自幼愛咬文嚼字,一見錯字錯詞,行文不合邏輯者,即咬個、嚼個不休。五十餘年來,樂此不疲。
話說有部《咬文嚼字》的雜誌,被咬的名人、名報、名刊不少,威震神州。這位蔡先生,卻來個反咬,二○○二年出了一部《咬咬〈咬文嚼字〉》,毫不容情。難得《咬字嚼字》極有雅量,毫不介懷;主編郝銘鑒接受媒體的訪問時,說:「我們要讓人說話,只要你說得對,我們就改正;即使你說得不對,我們也要保護你說的熱情。」
二○○三年九月,這兩位「咬文先生」在大連相逢時,渾無芥蒂,暢談甚歡。郝銘鑒還聘了蔡維藩為「特約評刊專家」,專門咬《咬文嚼字》。至於老蔡每期是否向老郝呈上反咬文字,那就不得而知了。但,針對二○○九年第十一期和第十二期,蔡維藩竟寫了咬文六萬五千字,並且輯成一書:《嚼嚼〈咬文嚼字〉》(大連出版社,二○一○年六月)。我沒看過《咬咬〈咬文嚼字〉》,這部《嚼嚼》,近在廣州書肆倒買了一本,夜來翻閱,確嚼得甚有味道,值得一看。蔡維藩庖丁解牛,窮嚼一番。如《「鷸蚌相爭」,關「黃雀」啥事》,就嚼了十段,挑了十個問題出來。這十個問題,不僅涉及語法的、邏輯的,還有常識的,且看這段:「一隻螳螂正全神貫注地張開大鉗,要捕食牠面前的蟬……」
這兩句有何「問題」?相信很多讀者都不知道。
原來螳螂鐮刀狀粗大的前足不稱「鉗」,而稱「螳斧」,《後漢書,袁紹傳》:「乃欲運螳螂之斧,禦隆車之遂。」李覯《蟬》詩:「螳斧不勞陰致害,貂冠猶可共傳名。」
再看另一篇這段:
「普法戰爭期間,法國著名的哲學家伏爾泰正好到英國旅行,落在憤怒的英國人手裡。」
行文清楚利落,有何出錯?蔡維藩心思細密,明察秋毫。原來普法戰爭發生於一八七○至一八七一年;伏爾泰的生卒年則為一六九四至一七七八年,他在普法戰爭期間的活動,只是他的陰魂而已。這又是一個「關公戰秦瓊」的故事。
《咬文嚼字》宣稱,審稿、編稿、校稿都有特定的程序,強調「臨稿如臨陣」,見「疑」如見「敵」,「絕不欺騙自己,決不敷衍讀者」。編輯部還規定:採用一篇稿件,至少要查核三部工具書,讀一期校樣,至少要經過十個校次;刊物出版後,至少要有三人檢查成品。這個品檢過程,真可稱得上嚴謹、嚴密,但仍出錯漏,可見品檢成員的質素最重要,「螳斧」、「伏爾泰幽靈」等問題,可能不知之,或沒疑之;然應不厭其煩,沒疑,也要翻查一下詞典,當不會出錯和鬧笑話。
看完這部《嚼嚼》,最令我感慨的,不是作者孜孜不倦的追錯功夫,而是《咬文嚼字》容得下反咬、反嚼的襟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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